本來以為慕容衝聽到這樣的話是一定會怒的,豈料,他也隻是淡然道:“可惜孤沒有那樣的福氣,有些人,天生就該有別人為他在前麵擋著,雙手不染半分血腥。但孤,與你從來就是不同的。”
謝玄回應的也很平靜,道:“那是,公子天潢貴胄,自然與玄是有所不同的。”
“不,不是那樣的。”慕容衝冷淡的笑笑,道:“玄公子一直是世家貴胄,而我,是做過奴隸的人。”
話語雖輕,卻讓慕容清身上泛起一股說不出的寒意。她是第二次聽到慕容衝說自己是奴隸了。第一次,是在當初圍攻長安的戰場上,苻堅問他們,身為奴隸不去放牧牛羊,何苦在戰場送死。
那個時候慕容衝親自回答道:“已經厭倦了身為奴隸的苦楚,所以要將你取而代之。”
當時聽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對,心想慕容衝大概是被苻堅的話給氣糊塗了,才會說自己是奴隸之類的。但這個時候,他明明清醒理智,卻依然這樣說。
對於慕容衝來說,侍奉秦宮那三年,是他一生都忘不掉的恥辱。那段經曆在他身上狠狠的打下了烙印,無論如何也難以彌補。
慕容清總覺得這裏麵有她自己的錯,畢竟那三年時間,她一直都在慕容衝身邊,是她沒有照顧好慕容衝。但人生路途,一旦走過去,便也沒有後悔餘地,過去無法改變,能夠抓住的,也隻有現在。
月色之下,慕容衝突然伸手握住了慕容清的手,對她說道:“我們回去吧。”
語氣裏的意味不甚分明,麵上卻明顯是幾分挑釁的神色。慕容清沒有掙開他的手,謝玄看著這一幕,也是什麼都未曾說。
多少是懂的,在某些事情上,慕容衝是真的還像個孩子一樣,隻是忍不住想伸手抓住他所擁有的,以及他不確定是否還在手中的一切。這些事,原本也沒有必要跟他爭。
隨慕容衝入宮之前,慕容清輕輕回頭,對謝玄道:“之前說過的事情,就有勞公子了。”
謝玄聽見了,頗為沉穩的說道:“定然不會辜負長公主的期待。”
至於是什麼事情,也沒有明說出來,軍方有小動作的事情,在查無實據之前,似乎也沒什麼必要讓慕容衝知道。他們當麵談起這些,這一次,慕容衝卻一個字都沒有問。
許是已經心灰意冷,完全不想知道他們在盤算什麼了吧。反正她這個弟弟的心思,她向來也猜不準,時日久長,索性不想猜了。
深宮內廷,疏影橫斜月色清朗。明明看到她與謝玄一同回去,原本以為慕容衝大概是會生氣的,可是他卻什麼都沒有說,隻靜靜的牽著慕容清的手,緩緩走過飛翔殿之前桃花林的石子小路,路走得很慢,總覺得他有話要說,但卻始終是欲言又止。
到了飛翔殿前,便該是要分開的時候了,她站在殿門前,猶豫片刻,伸手拽住了原本已經要沉默離去的慕容衝的衣角。
慕容衝回頭,莫名其妙的看著她,她心裏再度動了一下。
並非是男女之間的情感,真的是因為慕容衝長得實在太好,夜幕之下隱約的星月微光,亦能讓他肌膚反射出白瓷一般的溫潤柔光。因為方才衝殺的緣故,發冠之下幾縷黑發散落在臉上,遮擋不住輪廓的清俊。
那是真正不可一世的英俊。不管他神態有多麼溫和,五官輪廓裏,早已盛滿了驕傲與高高在上的氣度。連慕容清也忍不住反省,自己是否也是被色相所迷惑,無論如何,也沒辦法不去替慕容衝打算。
謝玄自然也是很俊美的,謙謙君子斯文俊雅。但卻少了慕容衝這般,如烈火一般灼傷人心的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