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個毛毛啊,當初倉促而來,又倉促而走,統共在這裏呆還不到三天,如何記得。但幸好,這裏地方並不大。再加上有謝玄陪著,兩個人一起隨便走走,怎樣也能找到了。
難得故地重遊。倒是寧可走得慢一些。
便問慕容寶:“緞皇後現在是住在慈安殿麼?”
沒記錯的話,這個宮裏最為尊貴的後殿應該就是慈安殿了。從前可足渾氏住在那裏。慕容衝幼年時也住過。隻她沒去過而已。
慕容寶輕輕搖頭,道:“皇後並不喜歡慈安殿。搬過來之後,還是一直住在清平館那邊。眼下這宮裏也沒什麼別的人,因此父親就隨她了。”
是沒什麼人了,這是舊都故宮,屬於早已滅亡的前燕君主的帝國。而緞昭儀,是早已死去多年的先帝慕容俊的皇後。明明還是活著的人,卻與已經葬在陵寢的人綁在了一起,分享他的榮耀。這般富貴榮華,有什麼意義呢?
這座宮廷倒是一直沒怎麼變過。即便現在沒有什麼人住了,也見一身素服的女官來來往往,灑掃庭院,蒔花種草。宮裏小徑深處紅葉似火。荷塘裏的蓮花雖然早已開敗,卻也打理的整整齊齊。石徑之上半分灰塵也沒有。處處幹淨整潔。但也許就是因為心裏明白這裏已被荒廢的緣故。拿眼看著,就覺得不管怎樣,都抹不去那幾分荒涼淒冷的感覺。
路是早就忘記了,目力所及全是陌生的殿所。她也不記得哪兒是哪兒了,但隻隨心所欲的走著,不知怎地,繞過一段回廊,便見眼前熟悉風景曆曆在目,那一端便是清平館的院門。門是敞開的。一身青衣的女子坐在院中撫琴,她上前幾步,一時間不敢出聲。
幾乎無法確認,撫琴的女子身形窈窕纖細,看背影,簡直宛如十幾歲的少女。這麼多年不見了,連她也怕,回頭瞬間,會驚覺自己認錯了人。
人走過,自然有踩踏小徑的細碎聲音打破靜謐。清清楚楚聽見指尖一聲錯音。端坐的青衣女子按下弦。回頭看向這邊,看容貌,的的確確的緞昭儀沒錯。
這麼多年未見,是清減了。卻也幾乎不曾老去,隻是眉目之間沉靜冷寂,似是古井深潭,無波無影,看著便覺得心痛。
此時才覺忍不住淚盈於睫。這麼些年不見了,對她而言,能當做母親來信賴的,也就隻有這一位了。緞昭儀愣愣的看著她。隔了好久,才輕聲喚道,“清兒,是你回來了麼?”
語氣那麼輕,似是在驚怕,稍重一些,眼前幻境便會消失不見,也不知道多少次,她在這樹下撫琴,恍惚之時便總覺得,時光似是回到十年前。總覺得,一段曲罷,當年那個她一手帶大的少女便會言笑晏晏自院外走進來。那時在宮裏,雖然處處被可足渾皇太後欺淩,但如今再回想,那段日子,卻是她們兩個人相依為命的時光。
短暫到稍縱即逝,美好至停滯不前。
慕容清輕聲答道,“是,是我回來了。”
都過了多少年了啊,終於回來了。這一聲回應,似是穿越過了悠悠十年光陰。轉眼間,她都長這麼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