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卿的臉上有可疑的紅暈暈染開。
半響,她悠悠地轉過身,望著夕陽,靜靜道:
“其實我之前的開心都是強裝的,我強迫自己開心,可是現在我真的沒有一點不開心了。成佑沒有錯,sally也沒有錯,你,我或者其他任何一個人都沒有錯。
錯得是時間,我們彼此之間相遇的時刻不對,我愛成佑,也許到老我都不會忘記他,可是我們的愛情終究是錯過了,隻能說造物弄人吧。”
於千萬人之中遇見你所要遇見的人,於千萬年之中,時間的無涯的荒野裏,沒有早一步,也沒有晚一步,剛巧趕上了,沒有別的話可說,唯有輕輕的問一句,原來你也在這裏。
和他在一起的日子,將是她一生中最美好的回憶,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相愛的人都可以在一起,所以她無疑是幸運的,盡管那時光短暫。
可是,已經夠了,真的夠了。
明哲的笑意比來時還要燦爛,活脫脫的一個大男孩,竟把那開在微風裏的杜鵑花都活活比了下去。
小橋流水依舊,看天際,白色的雲裏,天的顏色不曾變過。
也許,是有些東西不同了。
夕陽的餘暉逐漸消融,無數幹淨明亮的星子爬上夜幕。
s市某棟普通的居民樓內,一名身姿挺拔,形容英俊的男子把最後一盤菜擺上餐桌,衝著慢吞吞走進餐廳的一坨小肉團說道:
“思思,去叫媽媽吃飯。”
“報告是。”
肉呼呼的小手橫在腦袋上,粉雕玉琢的小臉上滿是接受命令的認真。
明哲看著他可愛的模樣,終於哈哈大笑,一把把他抱到懷裏,捏捏他晶瑩剔透的小臉蛋,目光裏滿是無盡的喜愛和憐惜。
“小丫頭,越來越會耍寶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還不是跟著你這個幹爹學的。”
顧念卿快步走進餐廳,瞧見思思亮晶晶的大眼睛瞅著滿桌食物快要流口水的模樣不禁撲哧一笑。
“就知道吃,原來我生了一個小豬仔。”
當思思還在顧念卿肚子裏時,明哲就預約了幹爹的位置,對於這一點,顧念卿當然是欣然讚同。
雖然她不是第一次懷孕,可是卻是第一次肚子變得這麼大,雖然告訴自己不要緊的,每個女人都會經曆這一關,可是心裏還是會隱隱的不安,擔心這個,擔心那個。
那段日子,要不是明哲一直陪在她的身邊,鼓勵她,照顧她,甚至每次產檢都陪著她,她還不知道自己一個人能否承受這一切。
單親媽媽不好做,可因了明哲的存在,她好像從未有過單親媽媽那種無助的感覺。
生思思那天,下了很大的雨,產房裏的她承受著從未經曆過的疼痛,臉上已經分不清是汗水還是淚水,可她不哭出聲。
明哲告訴她隻用力哭的媽媽其實是最不負責任的,她應該把那些力氣留下來生寶寶才對。
當陣痛的間隔越來越短時,明哲依舊溫柔的拉住她的手,竟然嬉笑著要與她討論一下寶寶的名字,顧念卿明白他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好讓自己不那麼疼,於是拚命忍下鑽心的疼痛勉強笑道,就叫思思吧。
顧思成,媽媽還有他的名字都在裏麵。
當思思從她的身子裏滑出來的那一秒,顧念卿居然有種時空停止的錯覺,那短短的一秒,竟有千萬種思緒湧過。
沉沉醞釀了九個多月的母愛一瞬間膨脹,爆炸,那一刻,她的腦海裏竟然浮起了那個男人的麵孔,那個她已經許久不曾想過的麵孔。
那一刻,明哲興奮地像個孩子,握著她的手,滿臉激動的看著她,仿佛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好的禮物。
渾渾噩噩,雙耳似乎被塞進了棉花,幾乎虛脫的她看見了七年來的每一幕,猶如快進的膠卷,飛速旋轉。
看見了她站在學校的合歡樹下,癡癡的望著那個少年時羞澀的容顏;看見了他牽著他愛的女人宣布要結婚時幸福的微笑;看見了他捧起她的臉頰吻她的模樣;看見了他們曾經在一起時每一天的點點滴滴,或心酸,或掙紮,或矛盾,或幸福,或苦澀……
他曾說過,念卿,幫我生一個孩子吧。
他也曾說過,你在我心中什麼都不是。
一樁樁一件件,點點滴滴,一絲一縷,都如蜂擁般在腦海裏倒映,上演,猶如過去了很久的舊照片,又猶如剛剛發生在昨天般那樣清晰。
暈眩裏,隔著厚厚迷霧的眼眸映入了明哲的模樣,他深邃而溫暖,唇輕輕扣在她額頭,用低醇的嗓音表揚她,念卿好樣的,是我見過的最偉大的媽媽。
思思好可愛,你聽她在哭,哭聲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