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薇,別再胡鬧了,回去!”巫遠竹能夠微笑著麵對任何一人的指責,連麵對自幼一同長大的弟弟,他都能麵不改色的欺騙,唯獨忍受不了采薇這般冷眼奚落。
在巫遠竹失勢那段時間,他第一次知道原來權力那般的重要,失去了權力就意味著失去了一切,所有的感情都是假的,能夠留在他身邊的人不足萬分之一,更多的是拚命逃開,生怕被自己連累的。這樣的時候,還不曾離開的人,對巫遠竹意義非凡,自幼跟他一起長大的貼身小太監是一個,另一個就是采薇。
早先軒貴妃始終看不慣采薇,想方設法的要巫遠竹休掉這個正妻,巫遠竹猶豫不決,不願妥協,但是也沒有跳出來堅定的反駁自己的母親。采薇看清了一切,在他最為難的時候悄聲離開,沒有責怨。而在巫遠竹失去一切,連自己親生母親都不願再為他爭取的時候,采薇回來了,帶著他們的骨肉,那個曆經萬難才降生的女孩兒。依舊沒有抱怨,如從前那般待他,如同這麼久的分別不曾出現,如同巫遠竹依舊是那個一人之上萬人之下的太子。
巫遠竹這時候才發覺采薇多麼的重要,也明白誰才是真正對自己好的人,他已經辜負了采薇一次,不會再有第二次。
巫遠竹軟下語氣,“采薇,算我求你了,不要管這裏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安穩的後位,隻要我在一天,你就會一直是我的皇後。”
采薇沒有說話,側了頭,頸部拉出一條美好的弧線,露出了悲傷淒迷的神色,風帶起了她的長發和裙擺,在這黑夜之中宛如隨時要隨風逝去似的。巫遠竹沒由來的一陣心慌,“采薇,你會一直在我身邊吧?”
采薇長長的歎了口氣,心中終於有些不忍,“遠竹,夜深了,我們回去好不好?”這是在求他放過黎瑾麼,巫遠竹眸子一沉,變得晦暗不明,“穆王妃罪無可赦……”
“你明知道!”采薇打斷他,有些疲憊道,“你明知道,挾持你的另有他人。到底為了什麼,你不肯放過一個女子呢?”
巫遠竹臉色有些難堪,有些真相,或許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但是不會去戳破,巫遠竹就樂意視而不見,然而此時卻被自己的妻子當麵戳穿,怎麼不讓他羞惱。
“采薇!”巫遠竹語氣有些嚴厲,“不能胡說。”
采薇冷冷的瞧著他,那仿佛洞穿一切的視線讓巫遠竹心中的不安再度擴大,他了解采薇的性子,采薇平日裏仿佛什麼都不在意,似乎性格很軟,但實際上采薇的性子卻比任何人都剛烈,一旦超出了她的底線,便再無回旋餘地。
稍微沉吟片刻,巫遠竹突然抬頭,換上了一副笑容,“是啊,皇後說的對,夜深了,該休息了,今日就這樣吧。”
葉弋瑤跟逸致齊齊鬆了口氣,黎瑾也保持著最後的清明,瞧向采薇,剛好與她的視線碰了個正著,然而采薇什麼都沒說,與巫遠竹攜手離開。
巫遠竹走了,帶著一眾親信禁衛軍,場下隻剩下了黎瑾他們三人,黎瑾終於忍耐不住,低吼著暈闕過去。
黎瑾是被劇痛折磨醒來的,睜眼看到的是有些褪色的老舊床幔,鼻尖都是血腥氣和草藥味,腹部劇痛,難以描述的疼痛,讓黎瑾差點再度失去意識。
“小瑾兒!別睡!”葉弋瑤的臉出現在黎瑾麵前,用力拍打著她的臉頰,“不許睡,用力。”
黎瑾思維僵硬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的孩子大約是要出生了,她的暮兒……黎瑾陡然睜開眼睛,眼神變得堅定無比。
“瑾兒,張口,把這老參含住,孩子快出來了,加油。”葉弋瑤掰開黎瑾的嘴,塞了一片甜苦的東西給她,黎瑾眼眶微紅,弋瑤姐姐從來沒有背棄過她的信任,也是她最後的支柱。
……最後……為什麼是最後呢?黎瑾想不起來,葉弋瑤還在什麼時候幫過她,她隱約覺得自己還有過更淒慘的經曆,但是此時卻完全想不起來了。
她應該是大洛君王最疼愛的小公主,備受母親、眾位哥哥的喜愛,特別是……哎,她小時候是什麼樣的呢?黎瑾驚恐的發現,她一點都記不起小時候的事情了,那些記憶,如同清晨的濃霧一般,在太陽下一點點消散,黎瑾無論如何努力都想不起絲毫。
伴隨著一陣撕裂的劇痛,黎瑾聽到了嬰兒健康的啼哭,她渾身都脫了力,期待的望向葉弋瑤。
“出來了,是……雙胞胎?”葉弋瑤驚喜的聲音不知為何有些變調。黎瑾放下心,從未有過的疲憊與冰冷襲來,將她拖入了黑暗。
混沌引,再度發作了。
葉弋瑤發現這點時,已經過了很久,她初期隻當黎瑾生完孩子脫力了,可是黎瑾一睡便是三四天,她這才意識到不對。葉弋瑤為黎瑾配置過混沌引的解藥,可是由於逸致的幹涉,黎瑾從未用過那藥,混沌引就一直未曾停歇的折磨著她。
黎瑾陷入了一片黑沉沉的混沌,數不清的顏色混雜扭曲在一起,這熟悉的場景,是混沌之境!似乎隨著進入了這個世界,黎瑾失去的記憶都又回來似的,所有的一切她都記起來了,包括那杯前塵茶帶來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