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這年味兒還沒過去,大家的心思就全不在這過年上頭了。
年節時候,本是要休朝的,可皇上卻是一反常態地下了好幾條旨意,全是和青州有關。以往這青州可不招人待見,賦稅尤其重,青州百姓可謂是怨聲載道。可如今皇上不僅減免了稅收,還一連給了好些封賞。不明所以的百姓自然是看不懂這其中的玄機,但朝中心思活泛的大臣就看得很明白了,加之一直受寵的宥王突然被貶黔州,這自然是靜王即將被重新起用的征兆。
可還沒等到大家去靜王府上獻獻殷勤,靜王府就已經是鐵將軍把門了,變得安安靜靜的,就連靜王新婚的王妃也不在了。
大家正狐疑的時候,有人傳出消息來,說是靜王妃已經把靜王休了,隻身離開靜王府了。靜王自然不願意,正滿世界地找靜王妃。
“胡鬧,真是胡鬧。”皇上烤著火,龍顏大怒。
皇太後也聽說了此事,但一找不著孔維,二找不著自己親封的清嵐郡主,心裏也是著惱。她滿以為好容易盼到了小維父子冰釋前嫌,可誰知道小維這孩子還是不想安定下來。
皇上以為這陣子宸王和靜王走得近,便喚他來回話,“靜王到底怎麼回事?好好兒的成了親,怎麼還被休了?”這事要是傳出去了那也是皇家的恥辱,所以皇上也不許大家傳這事。
宸王也正是被蒙在鼓裏,給樓謙去了信,樓謙隻是哈哈哈,說未能親逢盛況,簡直抱憾終身。
宸王知道樓謙是指望不上了,自己給靜王去了書信,也敲打過陳平,可靜王不回信,陳平也跟個沒嘴兒的悶葫蘆似的,隻說自己不知道。
“小維要去青州,不是已經向父皇您辭行過了嗎?”宸王隻好避重就輕。他也不大好意思說起靜王被休一事,向來隻有男子休妻,哪來的女子休夫呢?
皇上撇撇嘴,“是辭行過了不假,可怎麼也得過了年再走吧,一點兒也不懂事。你給我好好問問他這被休了是怎麼回事,知道沒?青州如今也不比從前了,讓他沒事就回京城陪一陪皇祖母。”
宸王不做聲。伴君如伴虎,還是少說幾句為妙。以前這靜王被留在青州好些年沒回過京城也不見皇上念想一句,現在才走沒幾日,皇上倒是天天念叨著。也難怪,靜王若不是遭此大罪,怕早就是儲君了。而今靜王隻要還有一分心思留在這京城裏,自己也不會是他的敵手。宸王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該慶幸。他從前確沒有過爭儲的心,可如今既然看過高處的風景了,又有誰願意再跌下去呢?
“哎哎,好。”宸王一疊聲應下退了出去。剛出宮門就上了一頂小轎子。如今他是這個京城裏最炙手可熱的皇子,卻也還是謹言慎行,做派隻跟以前一樣,從不擺排場。
京城的天黑黢黢的,怕是要來風雨了。宸王從翻飛的轎簾裏看到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不由得感慨萬千。想靜王還沒進京的時候,他也還是常常被宥王壓得抬不起頭來。可也就這短短的一段時間而已,京城竟是在他和樓謙的手下變了天。
宸王不得不敬服靜王的手腕,又想起他如今連話也說不利索,不由得心寒,微微歎口氣,吩咐道,“快一些。”
轎子一路去了西城,進了小胡同裏,宸王確定身後無人後才閃身進了一間灰敗的小院子裏。
這院落簡單質樸,宸王也不用人通報,徑直掀開門簾進去了,“弟妹。”
坐在火盆旁縫縫補補的自是這滿京城的人都想找卻誰也沒找到的鄭浣桐。
“我與靜王已不是夫妻,哪來的弟妹一說?”
宸王歎口氣,伸出手去湊在火盆旁烤了烤,“為什麼休夫,還是不能告訴我麼?”
靜王一離開京城,鄭浣桐就求到了宸王的府上,希望宸王能給她安排一處掩人耳目的住處。她求上宸王府的時候,甚至沒有避開陳平,她知道現在的陳平也就是籠子裏的困獸而已,對自己沒什麼威脅。
“住處?你與靜王,當真一刀兩斷?”
鄭浣桐反問道,“我自己休的夫,自己還能不知道麼?”
宸王被堵得半晌也說不出一句話來,但又沒法子可想,隻好用府裏管家的名義置辦了這處宅子給鄭浣桐居住,也讓她暫且有個安身之所。
“宸王答應我的事,辦成了沒有?”
宸王麵露難色,“這件事還是有點難,你容我再想想辦法。”
鄭浣桐也不催促宸王,“好,我等。”知道靜王當真指望不上後,她把自己的籌碼都壓在了宸王身上,隻想換小弟平平安安地從寧古塔走出來。她說到底隻是個女人家,不想鄭家從此絕了後。當年的那場腥風血雨也就是為了小弟,現在事隔經年,這件事歸於塵埃,也該能把小弟神不知鬼不覺地從寧古塔裏救出來了。這就是她把陳平“賣”給宸王後所求的唯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