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婉坐在搖搖晃晃的馬車裏,不由得憶起了當年。她還是皇上的寵妃時,轎夫也好,車夫也好,都不敢顛著她一下,如今是比不得從前了。
入了宮闈,也還是熟悉的昨日風景,就好像她從來不曾離開過這裏一樣。
蘇婉卻隻淡淡地問領路的小太監,“靜王在哪裏?”
“殿下怕還在跪著呢。”
蘇婉麵色凝重,不知道皇上先罰了袁真真卻又給孔維指了門婚事到底是好是壞。她心中雖然多有不平,但見到皇上還是行了個大禮。她對他還有所求,求孔維能一生順遂,所以隻能低下頭來。
皇上見到一直伏到塵埃裏去的蘇婉,表情很是複雜,“起來吧。”
皇太後去見過靜王,長跪不起的他其實已經撐不住了。宸王也不敢走神,生怕靜王一下沒撐過去暈倒了。
“小維,你聽奶奶跟你說。”
靜王連頭也不抬一下。
“你與那位姑娘終究不能在一起。你一日是皇室子弟,便一日得顧及皇室,不可意氣用事。”
“那我便舍了這一身份……又當何如?”
“放肆。”皇太後本是好好兒地來勸孔維,誰知道他卻這樣執迷不悟。可她舉起的手還是沒舍得落到靜王的臉上。
“你記住,你越是著迷,便越是害苦了她。”
皇太後朝著宸王微微一點頭,“辛苦你照顧老七這個孩子了。”
宸王恭送太後離開了,再看到靜王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有些不忍。先前對靜王小心且隱秘滋生出來的猜忌也全都不翼而飛,“七弟,保重自己。”
靜王不言不語,終於熬不住了,吱嘎一聲倒了下去。
“太醫,宣太醫。”宸王嘶啞的聲音衝破了闃寂的宮殿。
袁真真已經在禦膳房裏忙開了,她得給孔舒提早準備早餐了。突然手抖了一下,一個雞蛋骨碌骨碌地滾出去破開了。
袁真真看著那個裂開的雞蛋,強忍著心裏洶湧的情緒,才能不讓自己哭出來。她和孔維以後,是不是就像這個爛雞蛋了?
“太醫,太醫。”
袁真真一個恍惚間以為自己聽到了什麼聲音,愣愣地站起來望著外頭,可她隻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於是隻能歎口氣又回頭去給孔舒準備早餐。
靜王被安置在了一處宮殿裏,太醫給他診脈,說是心力交瘁所致,囑咐他得好好休息,又給開了安神養心的藥,自己親自去熬煮。
宸王還在陪著靜王,也不敢離開一步。就衝他這身子,他這個做兄長的,便心裏很不好受了,也越發因為自己先前的猜忌而覺得慚愧。
靜王暈倒的消息還沒傳到皇上那裏,他還是高高在上地看著伏在地上的蘇婉。蘇婉從請安後便一直跪在那裏,一動不動。
“起來。”皇上微微有些慍怒。在白雲庵再見是因為她不敬自己而生氣,現在卻又是因為她行了大禮而生氣。
蘇婉又磕了一個頭,“求皇上饒過小維。”
“朕對他難道做了什麼過分的事了?”
蘇婉又拜,“袁姑娘是他的命根子。”即使知道不可能,蘇婉也還是想試一試。
皇上憤然拍桌子,“命根子?簡直是豈有此理。一個皇室子弟,沉迷一個來路不明的民間女子,成何體統?”
蘇婉把頭埋得更低了。她也真是蠢笨,離宮許久,竟是連這個曾經的枕畔人的喜好都忘了嗎?也許不是忘了,隻是不在意了。
可現在,順著皇上的意思,想不開的會是小維;順著小維的意思,皇上便又會勃然大怒。總之,無論怎樣,其實都是錯。
孔舒哭得眼睛都紅腫了。他被惠嬪和宥王訓斥了好久,哭哭啼啼地進屋睡覺去了。可翻了許久,還是睡不著,便又偷偷摸摸地出去了。他想去禦膳房看看七嬸,可又掛心著七叔。恰好聽到有人議論靜王暈過去的事,真是急不可耐。
宸王沒想到孔舒這會兒還會偷偷地跑過來,嚇了一跳。
孔舒伏在靜王的病床前就開始嚎啕大哭。床上的人手指頭動了動,沒好氣地說道,“我還沒死呢。”
孔舒一聽更不得了了,邊哭邊捶打著靜王的胸口,疼得靜王咳嗽起來。
宸王一把拖開孔舒,“幹什麼呢?不知道他身子受不住。”
孔舒沒被宸王這麼凶過,嚇了一跳,又扁扁嘴繼續哭了起來。
宸王受不住了,揮揮手讓人趕緊把孔舒給送回去。
孔舒卻是吧嗒吧嗒地流著眼淚半路改道去了禦膳房。
袁真真心不在焉地準備早飯,孔舒見著的時候,不由得撇撇嘴,“呀,你這些東西給誰吃啊?一看就不好吃。”
袁真真這才回過神來,慌張之間也不知道要幹什麼,竟忙不迭地要行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