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愛若隔著玻璃窗子望著,醫生正在給紀南川包紮著。紀南川的目光依舊燦爛,身體的疼痛也沒給他的笑容染上一絲的陰霾來。
這是紀南川第幾次救她了?她低了眉目,上次落水紀南川想也沒想就跳下蘇州河了,這次更是……
她隻覺得堅硬的心在慢慢地融化著,猛然抬頭,看著窗子裏映著的麵容,竟恍惚了起來。
醫生包紮完畢,推門走了出來。這家醫院是租界內最好的,紀南川住的又是最昂貴的病房,裏麵鋪著白石地板,四周擺放著玫瑰,從窗外看去還能瞧見冬青樹,的確能讓病人的心情好起來。
她進了病房,剛剛坐下,唇角輕輕動著,卻不知該說些什麼。隻見著紀南川抬起沒有受傷的手臂,寬闊的手掌摸了摸她柔軟的發絲。她愣了愣,心頭因為他的動作而湧過了一陣暖流來。
“愛若,你笑起來特別好看,可是你卻總是不笑,每天都滿麵愁容。”
安愛若抬了眉目,被他逗得揚了唇角,如出水芙蓉般的麵兒上透著一股少女的羞赧,那雙眼眸更是透亮得厲害,如一汪秋水般。
她正要說話,卻聽見一陣急切的腳步聲,推門而入的不是別人,正是紀南川的父母,紀先生和紀太太。
安愛若忙就起了身與長輩招呼行禮,可紀夫人顯然沒有注意到她,一雙眼睛都定格在了紀南川的身上,隻有紀先生同她點頭回禮,不過照她的眼光來看,這紀先生對她可是深有不滿的。
“怎麼鬧成了這個樣子!”紀夫人怒道,“那個瘋婆子在哪裏?!”
“媽,你胡說什麼呢,那是廖小姐,她已經自殺了……”
紀夫人一聽這話,麵兒上攏著的氣這才消下去一點,“哼,死得活該!”
“媽,你說什麼呢?廖小姐隻是稍微傷了我而已,怎麼就死得活該了。”和安愛若想象得不同,紀南川並不是個惟父母命是從的人,當著父母的麵兒,他仍能說出自己的觀點來,“哪有天生就壞的人?我還不信殺人犯一生下來,頭頂就寫著殺人犯這三個字,肯定是經曆了什麼,才會變成那樣。”
是啊……廖宛如經曆了什麼呢?安愛若抿了唇,思緒輕輕地轉動著。
紀夫人是說不過他的,又見著他並沒出什麼大事,懸著的心這才沉了下來,不過心裏仍是有些好奇。
“南川,你是怎麼招惹她了,她竟然要殺你?”
安愛若心頭一緊,如果紀南川說是為了保護她,所以才遭了廖宛如的狠手,不知紀夫人該如何想。
紀南川的目光燦爛得厲害,“哦,那位廖小姐她是我的書迷,有一段日子老追著我跑,可是我一直沒怎麼搭理過她,後來她就生了記恨之心了。”
“原來是這樣。”
安愛若緩緩舒了一口氣,沒想到這樣蹩腳的理由,紀夫人竟然相信了,可見紀南川的書迷真的不少,而且個頂個得瘋狂。
紀夫人回了頭,這才瞧見了安愛若,安愛若也才能打量著紀夫人,紀夫人傳了一身黑色薄呢小襖,發絲盤在頭頂成了雲髻,一張小臉保養得當,現在看起來也就像三十出頭的模樣,透著特有的風韻。
“這位是……”紀夫人道。
“紀夫人,您好,我是安愛若。”安愛若笑了笑,落落大方。
紀夫人是愛看電影的,自然曉得安愛若,而且她的兒子本身就從事編劇方麵的工作,再加上與她青梅竹馬的代思透也是業內人士,所以她不似其他家的太太對電影演員有什麼偏見,又瞧著安愛若比電影裏更加漂亮,心裏自然是有幾分歡喜的。
“安小姐,我瞧過你演的電影,小川也經常同我提起過你。對了,之前思透哥拍得電影我去瞧了,你演得真好……”
安愛若敏感得注意到紀夫人在提到代思透時,紀先生明顯顫了顫。
“哦,你瞧我這一見著你,就樂得合不攏嘴了。我剛剛擔心小川,一時忘記了和你打招呼,你可別往心裏去,哪天得了空子就來我們紀公館玩一玩。”
安愛若緩緩舒了一口氣,她看得出來紀夫人是誠心相邀,也就點頭應了下來。一旁的紀先生此刻開了口,“既然小川沒什麼事,我們就回家去吧。”
“那我就不送了。”紀南川抬起沒有受傷的那隻手,衝著父母揮了揮,安愛若替紀南川送他父母離開,一直送到了醫院口,見著他們上了車,她這才折了回來。
紀南川的目光掃在了安愛若的麵上,皎潔的月光映在她衣裙的珍珠粒子上,讓她整個人變得透透亮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