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檀低下頭淡笑,心裏已經有了幾分計較,隻道:“娘子請講,若是本宮力能所及,畢竟竭力相助。”
徐娘子有些躊躇,片刻叫侍女提上來一個竹編提籃,安檀細細一瞧,是幾樣極為精致的繡樣,大多是荷包之類,徐娘子跪下身來道:“嬪妾有心請娘娘將此物交給皇上。”
安檀大驚失色,忙想叫如玉把她扶起來,“妹妹何苦要行這樣的的禮,本宮斷斷不能承受。”
徐娘子執意跪著,說道:“嬪妾此舉有爭寵之嫌,但是嬪妾實在沒有辦法。嬪妾…嬪妾入宮已是半年有餘,嬪妾隻是祈求皇上能夠知道有嬪妾這個人!”
徐娘子一向是最溫和不過的,如今如此言辭激烈,可見其心懇切,安檀輕歎一口氣收回手去,思量片刻道:“本宮有心幫你,送個東西不是什麼難事。隻是有一樣,本宮不得不提防。”
安檀神色淡淡的端起手邊的梅子湯喝了一口,續道:“宮裏的日子你是知道的,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本宮怎麼知道本宮是不是幫了一隻老虎?”
徐娘子跪在地上,麵色漲的通紅,“嬪妾…嬪妾,”她抬起眼來,楚楚可憐看著安檀,眼中蓄著淚水。
安檀輕輕揮手示意顧憐將徐娘子扶起來,說道:“娘子不必擔心,既然娘子誠心所求,本宮便不會不應。東西本宮自會為娘子帶到,謀事在人,其餘的娘子便自己打算吧。”
說罷便不再多言,闔眸養神,徐娘子見狀,便謝了恩告退去。
朱門開合,安檀便睜開眼來。如玉輕聲問道:“娘娘向來欣賞徐娘子,為何還要為難她?既要為難她,為何還要幫她。”
安檀輕輕翻動繡樣緩緩道:“本宮幫她是因為姝兒曾對本宮言及徐娘子之事,可見她不是揉捏造作,值得一幫。為難她是因為本宮還不相信她,試她一試罷了。”
如玉笑道:“娘娘睿智。”
安檀輕撫花樣上的雲紋。道:“無關本宮是否睿智,隻因這徐娘子對皇上確有幾分真心。你且瞧她懂得在昭貴姬手下明哲保身,卻不知如何爭寵,可見並非大愚大智之人,本宮也能放心。”
主仆二人正說著,隻見喬生進來,身後還跟著劉太醫,喬生道:“娘娘,劉太醫來請脈了。”
安檀把手爐放在一側,抬手搭在軟墊上笑道:“勞你一日三次的跑來,年節之下真是辛苦了。”
劉太醫將素娟放在安檀腕上,診脈片刻道:“娘娘言重了,這是微臣職責所在。娘娘胎像穩固,如舊保養即可。隻是娘娘臨盆將近,不宜再用大補的藥材,以防火氣上湧,凝塞筋脈,恐生產之時出紅,安胎藥不必再喝了。”
安檀道:“如此甚好,那些個苦藥湯本宮也喝膩了。”
劉太醫略微遲疑,仍是照實道:“娘娘前些日子經曆的事多,難免勞心傷神,故而胎像不穩,還請娘娘務必珍重。”
安檀心裏有些不踏實,沉吟片刻道:“有什麼辦法麼?”
劉太醫微微搖頭道:“娘娘隻得保持身心愉悅,微臣無計可施。”
安檀歎一口氣道:“也罷了。總不能逼著你替本宮想辦法。天寒地凍,吃一盞茶再走吧。”
劉太醫收起藥箱,連連擺手道:“不勞娘娘費心,方才煕妃娘娘前來傳微臣過去,想必是端儀帝姬有不爽快,微臣不敢怠慢。”
安檀見也不便硬留,隻道:“端儀帝姬向來身子弱,你好生照看著。也替本宮傳個話,問煕妃的好,就說本宮現下身子不便,等生產之後請她來小聚。”
劉太醫躬身行禮:“微臣定將娘娘的話帶到,微臣告退。”
安檀笑著相送,眼見劉太醫退了出去臉上的笑容才漸漸掛下來,安檀隨手撥弄著腕上一隻刻鳳紋的和田玉鐲,念起姝玉的話,緩緩道:“你說這劉太醫…”
如玉眼睛一亮,低聲道:“娘娘想說什麼?”
安檀沉吟片刻,擺擺手道:“罷了,今日先熄燈吧,本宮累了。宋義回來了麼?”
如玉神色一黯道:“回來了。方才說今日皇上去了明貴人處。”
“明貴人?怎麼是她?”安檀冷哼一聲,“姝兒那裏呢?”
如玉笑道:“娘娘安心,奴婢替娘娘記著呢。皇上這個月來後宮不過十幾次,除去來娘娘這裏的,便是昭貴姬一次,戚婉儀一次,容貴人三次,顧小媛兩次,明貴人隻此一次罷了,再沒旁人了。可見容小主也很得聖心呢。”
安檀嗯了一聲,微微眯起眼睛,如玉見狀,熄了兩盞燈,便道:“娘娘歇息吧。如今娘娘身子愈發重了,夜裏不能翻身,難受的緊呢。”
安檀又低低的應了一聲,如玉正要再熄一盞燈,隻覺斑駁的燈影中,一隻手蘧然攥住了她的衣袂,和田玉的白鐲在昏暗的燈光下愈發透亮,亙在那一支細白的小臂上。
如玉一驚,眼神劃過小臂移到漸漸被血染紅的小褥,旋即撕心裂肺的喊道:
“來人呐,娘娘早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