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將臨，一直晴朗的天空，突然翻起了滾滾濃雲。黑壓壓的，快速占領了這座城市的光明。不過一會兒的功夫，飽蓄著閃電的大雨磅礴而下。
肖默凡起身去關窗戶，順便瞥了眼電腦上的時間，六點整。
大雨瓢潑，就像是從天上灌下的水柱一般，直奔而下，來勢洶洶。即使在頂樓，也能聽到雨水墜落在地麵的聲音。
顧涼昨天說，今天有活動，大約晚些回家。
看樣子，應該是打算做個團建，請大夥兒吃個飯唱歌k之類。
在落地窗前靜默了幾分鍾，肖默凡返回辦公桌前，撥了顧涼的電話。
她一向不細心，出門從來不記得帶傘。肖默凡決定還是問清吃飯的地點，早點過去接她回家。
“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請稍後再撥……”
本來準備坐下的肖默凡，聽到關機的提示音，也不坐了。想了想，打開手機上的定位係統，打算看一下位置，直接過去接她。
當初為了能隨時找到顧涼，就開發了個軟件安裝在兩個人的手機上。不管什麼情況，都能掌握對方的坐標。
岩麒寺？
西山的岩麒寺？那邊是郊區，有一座海拔不到一百米的山峰，時常會有人特意過去采風。可今天，如何都不是個采風的日子。
肖默凡眉頭一擰，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直接往辦公室外跑去。
出事了的念頭充斥著他整個大腦，不好的預感在心中頓生。
早上的時候，顧涼是被肖默軒帶走的，然後手機就關機失聯了。
暴雨驟然落下，無情的拍打在車窗上，濺起一朵朵淩亂的雨花。正值下班高峰，雨聲、鳴笛聲、人聲鼎沸，整條公路都被這些聒噪渲染的煩悶起來。
肖默凡第一次見顧涼的時候，是在他父母的葬禮上，那年他七歲。
他的父母因為疲勞駕駛出了車禍，當場死亡。很多人為此哀歎，沒幾天又都將此事忘卻。也有很多人總是以同情的眼光看他，憐憫他。而正是因為那些同情，更讓他難堪，更是時時刻刻提醒他是沒有父母的孩子。
那天他躲在家裏的花園裏，正值玫瑰花盛開的季節，那是他媽媽最愛的花兒。
他清楚的記得，花園裏的玫瑰一朵壓著一朵，層層疊疊，嬌豔的綻放著大紅色的花瓣。花瓣的周圍，滾動著鮮活的露珠，風一吹便落入土壤裏。就如同人的生命，盛放著就消逝了。
就在那個時候，顧涼穿著白色的棉布裙，紮著兩個羊角辮向他走過來。
“哥哥你怎麼了。”她晃著身子跑到他身邊，走路都不太穩的樣子。
肖默凡記得他厲聲說了一個字：“滾。”
可顧涼依舊緩緩的彎下腰，伸出又軟又胖的手在他臉上磨蹭：“哥哥不哭，哭不好。涼涼喜歡你，涼涼陪你玩。”
她奶聲奶氣的安慰自己，絲毫沒有離開的意思。
他抬起頭看了眼顧涼，竟發現她長長的睫毛上也氤氳著眼淚。許是因為他的厲聲而委屈，卻還是沒有狠下心離開。
肖默凡想，也許就是在那個清晨，在他家的玫瑰花園裏，顧涼就已經是他心口的朱砂痣。
“媽，求你保佑涼涼。”肖默凡不斷的心中祈禱：“媽我知道，涼涼一定是你派來的天使，派她來陪伴我的。我求你，求你保佑她平安無事。”
車子盤旋在公路上，肖默凡心煩意亂的拍打方向盤上的喇叭。
那次他去診所組織顧涼捐卵的時候，他就發誓，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她受到傷害，竭盡全力保護她。
可這才不過幾天，就接二連三的在他眼皮子底下出事，肖默凡心痛到無以複加，他無法原諒自己。
電話鈴聲響起，劃破車裏沉悶的空氣。
“說。”肖默凡冷聲道。
“肖總。”電話裏的聲音彙報道：“肖默軒的通話記錄裏有一百多個撥給太太的電話，他現在的位置在岩麒寺。”
肖默凡盯著夜色，眼神裏閃過一絲狠戾，將油門踩到底，奔向雨裏。
隨著車輛的減少，距離目的地也就越來越近，雨也開始小起來。
肖默凡看了眼手機上的定位，已經接近紅點，一個刹車停了下來。
打開手機上的電筒，他發現這是一片被蘆葦圍繞起來的湖。能聽到青蛙跳入湖裏的聲音，還有蟲鳴聲。
細雨細細碎碎的落入水中，卻讓人感受到莫名的寂靜。
在漆黑的夜裏，很容易就看到不遠處打著遠光燈的車子。肖默凡本能的邁開長腿，一路奔了過去。
“涼涼！涼涼！”
是肖默軒舉著手機的燈，在呼喊顧涼的名字。
“肖默軒！”
肖默凡怒吼一聲，直接衝到肖默軒的跟前，一把拽住他的衣領。在漆黑的夜裏，肖默凡的眼裏閃著寒光，一手緊緊的握在一起，一拳揮到肖默軒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