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殿內,天賜的眼睛還是紅紅的,左手捧著右手,一副弱不禁風,惹人憐愛的模樣。衍帝看得大為心疼:“賜兒的手可是還疼,太醫馬上來了,你且等等。”
天賜緩緩搖頭:“皇爺爺,賜兒手上的疼痛不是問題,但若是心被傷了,就會一直疼著的。若是往後,還有人這樣說我,賜兒該如何是好?”
衍帝略一思索,立即傳了一道口諭:“昌王世子受慧空大師點化外出雲遊,如今歸來,此乃佛緣不可言說,任何人不得說道世子這四年的經曆!”
天賜笑了,用左手替衍帝斟了滿滿一杯酒,衍帝眉開眼笑,一飲而盡,祖孫倆言笑晏晏,融洽得很。
康月歎為觀止——賜兒啊,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
其實,她不知道的是,衍帝之所以這麼喜愛天賜,除了他的乖巧聰慧,另一半原因真的來自慧空大師,慧空大師給天賜批命的時候曾說過,天賜小時候有個大劫,但若是躲過這個劫,他的前途不可限量。
而且,剛剛去禦花園前,他已經和天賜說了不少話,有很多,都是祖孫倆才知道的私密事兒。見天賜有時一臉茫然地搖頭,有時苦思冥想後真能說出來,他是再無懷疑的。衍帝知曉天賜曾經失憶,再說五歲的孩子能記得多少事情呢?若是他件件對的上號,那才叫人懷疑呢!如今這樣子,他倒更相信他的賜兒真的回來了,而且,他忘記了那麼多事情,偏偏記得這麼多和他在一起的事情,他心裏十分感動,對天賜的喜愛又多了幾分。
“奧斯卡賜”接下去一直忙著給衍帝布菜,趁他滿臉笑容地嚼著一塊烤鹿肉時,突然歎了一口氣。
衍帝滿臉緊張:“可是手疼?太醫剛才說了無甚大礙,但還是不能用勁。”
“不是。賜兒隻是覺得,跟皇爺爺在一起,真的太開心。可是,若是沒有朗叔和姐姐,賜兒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皇爺爺了。”唇紅齒白的小小少年泫然欲泣,眼蓄水晶,衍帝的心都化了。
“是啊!鎮國侯和那康月,皇爺爺定當重賞!”
“皇爺爺你打算賞朗叔和姐姐什麼?金銀珠寶就不要了,他們多得是。”天賜一臉天真,又臉認真。
衍帝深深看了天賜一眼,略一思索,說到:“那皇爺爺就賞點他們沒有的東西……”
於是,第二日早朝,關朗就被封為欽差大臣,責令他巡查南方各省,賑災救民。從去年年末持續到今年年初的大雪,已經泛濫到了南方各省,衍帝這幾日堆積在案頭的奏折有一大半是在說這件事的。
同一時間,冊封康月為“仁惠郡君”的聖旨也到了昌王府。
最開心的是天賜,摘下身上掛著的一個白玉佩,塞給那個傳旨的老太監:“衛公公,過兩天賜兒親自去向皇爺爺謝恩!”
衛公公跟了衍帝二十年,自是知道衍帝跟這位小皇孫的感情的,嚴肅板正的老臉露出絲笑容:“世子客氣了!陛下日日盼著你,這下好了,你可以常常進宮陪他說話了。”
最意外的是康月,握著手中這卷明晃晃的帛書,她還一頭霧水,她,就這樣從一個無父無母的小丫頭,搖身一變,成了從四品的郡君。
“這,太不可思議了!”康月把聖旨看了又看,看著上麵的“天資清懿,性與賢明。秉德柔嘉,持躬淑慎。”等穿越小說中見過的標配讚頌語,頗有種被餡餅砸中的感覺。
“有什麼好奇怪的!姐姐你可是皇爺爺最喜歡的皇長孫的救命恩人!”天賜說得很認真。
“你的救命恩人是朗叔!”
“姐姐等著,朗叔,也會有的!”
果然,稍晚間,就有人通傳鎮國侯來訪。關朗見到他的第一句話就是:“賜兒,你以後要一個人了。你的月姐姐,我過會兒就領回去了。”
然後,天賜就知道了,他的皇爺爺已經下令,叫天賜明日起就去國子監讀書,念他年幼,又剛受過傷,特賜文華殿一座,免了他來回奔波之苦。
天賜頓時傻眼!
他不知道的是,剛剛衛公公傳旨回去,稍帶誇張地描述了他的喜悅以及他十分掛念皇爺爺的心意,所以,衍帝哈哈大笑之後就有了這個決定。
衛公公小心地替衍帝端上一盞香茶,眼光不經意掃過桌上的一封密函,發現最上麵那兩個字居然是“關朗”。他的手一頓,輕輕問:“陛下,老奴覺得這鎮國侯是個有本事的。您叫他去賑災,要是他真把這事給辦好了,往後……”
衍帝曲著幾根手指,一下一下地敲著桌麵,良久,才說:“朕老了,不知還能活五年,還是十年。可你也瞧見了,朕那幾個兒子,老大懦弱,老二殘暴,老三狡詐,老四平庸。百年之後,這江山給誰來守,真是個難題。當年貶了關禦史,其實隻是權宜之計,你也知道朕若是沒有石首輔的支持,是得不到這把龍椅的。石首輔跟關禦史爭了一輩子,他支持朕提出的一個條件,就是要將關禦史處理了。朕當時根基不穩,許多事情還需仰仗他,就隻好將關家貶回泉州。本想著,日後有機會慢慢再啟用。誰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