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月煞白著一張小臉趕回時,關朗已經包紮好了傷口,端坐在椅子上等宋神醫開藥方。關朗的受傷的地方在後背,是一道劍傷,若不是他反應快及時避開,說不得已經穿胸而過。
康月想撲進他懷裏去,又怕碰到傷口,一時張著兩隻手無措起來。看著地上怵目驚心的沾滿血跡的衣衫,說話的聲音都抖了起來:“宋神醫,朗叔他如何了?”
“郡君請寬心,侯爺沒有傷及要害!隻是這幾日不要碰水,傷口在右邊,暫時也不要用右手使力。”
宋神醫開始開藥方,康月見關朗上半身就是個木乃伊造型,想了想,拿起一件白色的中衣替他披上,見到依然在滲血的傷口,開始數落:“你不是說這京城安全得很嗎?不是說你是武林高手嗎?你那些護衛呢?”
鄭老大上前一步跪倒,滿臉自責:“回姑娘,都是我們兄弟護衛不利!請侯爺和姑娘責罰!”
“不關你們的事!人家早有準備,人數幾近我們十倍!我們能夠隻受些皮外傷而退,已很了不起!下去吧!海福,一人給發十兩銀子,今日,若沒有他們拚命,沒這麼容易回得來!”關朗的聲音裏透著淡淡的疲憊。
關朗身邊,有一支十人的暗衛,還有從鄭老大開始到老十這十名明麵上的高手,加上朝廷配給官員的十二個護衛,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才會讓人派出一支數百人的暗殺隊伍呢?
康月想得出神,等關朗輕輕喚她,才發現屋子裏的人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宋神醫正拿著一張藥方給海福細細交待。見康月望過來,海福立即換上一副苦惱的表情:“姑娘,宋神醫講究太多了,我們這些大老爺們,粗手粗腳的,這照顧侯爺的事情,就麻煩姑娘你了!”
康月滿口答應,即使海福不說,她也是這麼想的。
韓氏匆匆趕來,眾人少不得又是一番安慰,在得到宋神醫再三保證關朗沒有傷及筋骨之後,她才叫人封了一個大紅包給宋神醫,讓海福送走他。
“朗兒,是不是你在朝堂上得罪了什麼人,讓他們下此重手?”
韓氏不愧是禦史夫人,一開口就問了個極有水平的問題。
“祖母放心!要說得罪,我可能將大半個朝堂的人都得罪了!不過,這樣一來也好,我就不用每日翻山越嶺去那行宮了!正好,我們仨,可以在山莊安安生生住段日子!”
鎮國侯遇刺的消息以一種飛快的速度傳播開去,關朗又一次成了八卦的男主角,再次登上京城“頭條”。
各路人馬紛紛出動,上門探望,一律被門房以“鎮國侯傷勢頗重,需要靜養”為由拒之門外。
衍帝震怒,特意留下了本應隨駕的大理寺少卿,責令他半月內必須徹查此事,珍貴藥材、補品也流水般賜進了侯府。
原定出發去行宮的前一日晚上,侯府的門房終於放進了一個人。這個人,還是被聞訊趕來的康月親自迎進去的。
“姐姐!”天賜先是滿臉見到康月的欣喜,然後,那兩道秀氣的長眉又緊緊蹙了起來,“朗叔怎麼樣了?”
康月看了一眼陪天賜來的內侍,她見過衍帝幾次,似乎每次,這個看起來一臉和善的公公都是跟在衍帝身邊的,肯定是心腹之類的。
所以,她很配合地歎了口氣:“你去看看就知道了!這位大人,還請您在廳上稍作休息,喝喝茶,嚐幾塊點心。我帶世子去看看侯爺。”
說話間,海福已經塞了個荷包過去,來人正是衛公公,他用兩根手指撚了撚,一陣紙張的摩擦聲,心下一驚:居然是張銀票。大越的銀票最少也是一百兩,他不動聲色地收起,朝康月微微躬身:“郡君客氣了!”
天賜就拉著康月的手獨自進內院看關朗去了。
邁進雲霽院,見到關朗,康月才把那幅憂心忡忡的表情卸下,換成燦爛的笑臉:“快去看朗叔吧!他無事,但別碰到他!”
天賜不是個單純的孩子,半年宮廷生活,更讓他鍛煉出了一顆七竅玲瓏心。見關朗隻是有些臉色蒼白,上半身雖包裹得嚴嚴實實,但行動自如,終於放心。
略一思索,他開了口:“朗叔,刺殺你的人,是不是那些當初反對糧長製度的人?”
關朗滿眼讚許:“賜兒這是從何得知的?”
“皇爺爺批折子的時候,有時會叫我相陪,我聽他說起過。說朗叔這政策,可以大大充實國庫,但卻會損害很多人的利益,所以,肯定會有人忍不住。”
“是啊。各地陸續開始征收夏賦,眼見著落入自己腰包的東西,真的就流入國庫,他們就狗急跳牆了!”關朗摸了摸天賜的臉,發現這孩子,又瘦了些,完全不似在自己身邊時那胖乎乎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