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小輝看了看,奇怪地說,怎麼,你要買股票了?
錢梅子說,外麵都鬧翻天了,過幾天就開始認購高新股的原始股。
向小輝“嘻”了一聲,錢梅子也聽不出兒子這是什麼意思,算是嘲笑她呢,還是支持她,覺出些輕視,又覺出些重視,辨了辨味道,也辨不出什麼,問道,你說我們買不買?
向小輝說,誰?
錢梅子說,我。
向小輝又“嘻”一聲,說,你,買股票?
錢梅子將計算機給兒子看看說,我算過帳了,我都弄明白了。
向小輝說,你變陳景潤了,這麼複雜的東西你也能算出來?
錢梅子聽不出兒子是正話還是反話,還想和兒子商量商量,向小輝卻指指屏幕說,對不起媽,我最喜歡這檔節目,你讓我看吧。
錢梅子快快地回自己屋去, 育些坐立不安的感覺,離向覺民回來的時間還早,也沒個人說說話,想拿本書看看,卻是看不進去,滿腦子是數字,又將報紙拿來看,再算算帳, 自嘲地想,我變陳景潤了。
向覺民回來後,錢梅子又把報紙拿到池跟前,說,你那天在看什麼呢,這張報紙上,隻有高新股發行的事情。
向覺民說,是我們同事朱老師塞給我的,叫我看看,我也不要看,有什麼好看的,發行股票和我們也沒有什麼關係,不看也罷。
錢梅子說,我看懂了,也算出帳來了,我現在有個義務谘詢對象,就將招待所客人的事情說了說,向覺民說,你能和他們比,他們那是炒股專業戶。
錢梅子說我也是沒有辦法想辦法,招待所賣掉,我到哪裏再去找工作,不如炒炒股票,我記得上回你回來說的你們朱老師告訴你的,錢不多也能炒股票,還給你算過一筆帳,我們那個房客也說,錢少有錢少的徉賺錢。
向覺民說,你呢,還不知道股票是紅是綠呢。
錢梅子說,你別先潑冷水好不好。
向覺民說,你以為股市裏大把的錢等你去揀,比你能的人多的是,人家怎麼揀不到。
錢梅子說,也不是沒有人揀到的,我們招待所的那個客人,就靠股票翻身了。
向小輝走到父母房門口,向裏看看,向覺民說,小輝,你媽要炒股票。
向小輝說,我媽不要被股票炒了才好呢。
向覺民向錢梅子說,你兒子也不相信你
錢梅子說,他懂什麼,小孩子。
時間也差不多了,他們便睡下,向覺民會兒就睡著了,錢梅子因為心裏有點時睡不著,側過身看看向覺民,向覺民的睡相已經有點老了,不由想起當年在鄉下的時候,挺浪漫,現在再回憶那段浪漫,卻是咀嚼不出什麼滋味來了,也罷,浪漫了又怎樣呢,錢梅子這麼想著,便也睡去。
第二天錢梅子去上班,看到必撲客夕,間他,你說的那個中簽率,有沒有依據?客人道,依據什麼我也不敢說,但是小道消息出來,總是有原因的,這是他們的老總親口說的,不低於這個比率,錢梅子說,誰們的老總說的?客人說,當然是發行高新股的老總,錢梅子抽空給向覺民打了個電話,說,向覺民。我真的想試試高新股的事情,向覺民說,我沒有意見,隻是家裏辛辛苦苦積下來的錢,蝕了,你不要心疼啊,錢梅子說,你又潑我的冷水。向覺民說,好,我不說,隨便你,錢梅子說,你這個人怎麼這樣,我是和你商量,你連個主意也不肯給我出,向覺民說,你要試試,我同意,但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這上麵,錢梅子掛了電話,看到組長在向她笑,有些不好意思,說,組長,我打個電話。
組長走近來,說,錢梅子,你真的買高新原始股?
錢梅子不知該怎麼回答。
組長說,有把握嗎?
錢梅子不能再裝聾作啞,道,聽說中簽率在千分之一以匕,如果可靠的話,有把握的。
組長眼睛亮起來,靠近錢梅子一點,聲音也更低些,道,你有內部消息?
錢梅子說,我也是聽人家說的。
組長點了點頭,好像在下什麼決心似的,也沒再和錢梅子多說什麼。
認購股票分四天進行,頭兩天是賣大戶,錢梅子不是大戶,但也到街上轉了轉,隻看到一家很小的分行,裏邊站著四個警察,還有一個不穿警察服裝的人,也看不見什麼踴躍認購的情況,心裏有些不踏實似的,就去上班,下午下班時,著到組長,錢梅子向組長把情況說了說,組長說,我怎麼聽說認購的人空前踴躍,許多人都是用蛇皮袋裝了錢去買的,錢梅子說,我沒有看見,組長說,那些大戶一般我們也見不著他們,都是住的高級賓館,外地來的。都是飛機,安全,錢梅子說,安全什麼呀,也有被殺的,嚇人倒怪組長笑了笑,說,錢梅你不想買了?錢梅子說,再看看,組長說,我們的熟人也這麼關照的,等一等,看一看,再說,錢梅子說。是不是後邊買的中簽率高?組長笑了。說,大概沒有這樣的事情吧,錢梅子說那為什麼要等呢?組長說,按照他們的說法,遲買些, 大些,錢梅子說。什麼叫主動權大些組長說,我也不知道,我聽不懂。
第二天仍然是大戶認購,錢梅子繼續到街上看看,仍然沒有看到什麼人山人海,到招待所,正碰上必撲客人要出去,攔住就間情況,客人說,好,形勢非常之好,明天就賣散戶了,錢梅子你決心下了沒有?錢梅子說,你買了沒有?你是要買大戶的,你買了沒有?客人一愣,說,我麼,你別管我買不買,我和你是不一樣的,說著就往外走了。
到第汽天,錢梅子仍然猶豫不決,又到街七看看就看到有人排隊了,問是不是開始認購散戶,排隊的人說是,錢梅子想再間問什麼,大家卻一律地閉著嘴,很緊張的樣子,不肯說話。
錢梅子到招待所,組長說,錢梅子,買了吧?
錢梅子說,沒有。
組長奇怪地看著她,說,不會吧,你把帳算得清清楚楚,我倒已經買了。
錢梅子說,你買了多少?
組長笑笑,沒有說多少。
到最後一天,錢梅子終於將錢揣著,這也算是有生以來隨身帶著最多的錢了,根據向覺民的意見,出門先往幾個認購點打探了一下情況,時間還早,門還沒開,但是門口已經有人開始排隊,錢梅子又走一家,排隊的人也蠻多,再走一家,發現人好像稍微少一點,就守著這一家了,到隊尾跟著,在她前麵是個老同誌,幹部模樣,錢梅子心裏就有些感慨,連老同誌也來買股票了,時代是不一樣了,覺得招待聽的客人和向覺民的同事朱老師的想法是對的,心裏踏實了些,到了九點,門卻沒有開,隊伍裏就有人開始議論,錢梅子心裏也亂亂的,很想和誰說說話,可是看前麵的老同誌嘴閉得緊言不發,看上去是拒絕回答一切悶題的,無法,再朝身後看看,是一個年輕婦女,手裏緊緊地捏著一個小包,護在吻前,也是一言不發的,錢梅子一回頭,她就將小包更緊地摟住了,錢梅子不由地笑了一下,再後麵,是一個年輕的男人,看錢梅子回頭,倒是想和錢梅子說話的樣子,但是因為中間隔著一個人,他便將自己的頭勾過來,向錢梅子笑笑,錢梅子也笑笑,算是聯係上了,錢梅子看他兩手空空,也沒有包,身上口袋裏也不像裝著很多錢的樣子,有些奇怪,年輕人主動說,我買二十塊錢,碰碰運氣的,有當無罷,蝕了也不心疼,聽口音是個外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