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曦月聞言頓時怔住,每年的這個時候,花樓天地玄黃四位總管事都會來京都拜見安陽侯這個樓主,頗有點年度業績報告的意思。
這種高度機密的事情,往常隻有忠伯才有資格陪安陽侯一起去,可是這一次,他卻主動提出要帶冷曦月去,舅舅的意思是要她開始掌管花樓了嗎?
冷曦月正覺得疑惑不解,卻聽安陽侯繼續說道:“安陽侯府和花樓的產業,舅舅遲早是要交到你手上的,不如趁此機會,先讓你多了解了解花樓……”
“舅舅,就算你以後想把花樓交給我,可是離我接管花樓的日子還早著呢,我等幾年再學也不遲嘛!”
“你還是想著貪玩……”安陽侯微微一笑,臉色在陽光下白的近乎透明,“舅舅是怕……”
他嘴裏咕噥出這幾個字,眼底掠過一抹轉瞬即逝的悲哀之色,後半截話又被他咽了回去。
冷曦月沒聽清楚他後麵說什麼,不禁挑眉問道:“舅舅,你剛才說什麼?”
“沒什麼,這事等下個月花樓的人來了京都再說吧!”
安陽侯搖了搖頭,伸手摸了摸冷曦月的頭,笑道:“餓了沒有,我讓廚房燒你愛吃的菜,今晚在春暉堂陪舅舅吃晚飯吧?”
雖然冷曦月很想陪安陽侯,可是一想到宇文煜,不禁麵露難色道:“舅舅,對不起,宇文煜他現在的情緒很低落,月兒想去梧桐殿陪陪他,等過幾日他好一些了,月兒天天都陪舅舅吃晚飯,好不好?”
安陽侯驀然像察覺到了什麼似的,眼底霎時露出幾分玩味的笑容,“之前弄得跟冤家似的,每次見著了都沒個高興的時候,現在又想要和他膩在一起了,你呀……”
冷曦月臉上一紅,不由得心虛道:“我是怕他覺得煩悶,安慰開導他而已。”
安陽侯也不反駁她,眸光一斂,頓時說道:“你心裏要是定了主意,就和舅舅說,舅舅給你做主,你是女孩子,要知道自重,懂嗎?”
“舅舅,我不跟你說了!”
冷曦月吐了吐舌頭,頓時神色嬌嗔的跑開了。
安陽侯唇角微翹,眸底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挑來挑去,冷曦月嫁給別人,總歸是沒有嫁給宇文煜讓他覺得放心。
先前她不願意,他雖覺得惋惜,卻也尊重她的意願,如今他們兩人如果真的有情,那倒不如盡快把他們的婚事辦了,免得虎視眈眈的人太多,反倒壞事。
安陽侯翌日一早便去了梧桐殿,給宇文煜診過脈後,臉上一片愁雲慘霧,和墨星一起斟酌了一個方子,便坐在院子裏靜默不語。
冷曦月見狀,便明白宇文煜的病情不容樂觀,恐怕想要恢複視力,絕非一朝一夕之功。
而宇文煜失明一事,也瞞不了多少時日,太醫幾番診斷之後,終於稟報了建文帝,沒幾日又弄得整個京城都傳開了。
一時之間,各種聲音紛至遝來,梧桐殿也門庭若市,痛心疾首來探望的,冷嘲熱諷來看笑話的,甚至還有說風涼話表同情的。
宇文煜一向心高氣傲,又衝動莽撞,往日裏與人一言不和都能打起來,可是失明後人卻變得沉穩了很多,那些冷言冷語,他一概充耳不聞,聽到了也隻當沒聽到。
倒是冷曦月沉不住氣,心疼他被人這樣欺負,凡是敢在梧桐殿說三道四的,她便讓破風將他們全都哄了出去。
這樣折騰了幾回,宇文煜便閉門謝客,對外隻稱他要靜心養病,不宜打擾。
可是人人心裏卻都跟明鏡似的,天下第一神醫的墨星大師在梧桐殿住了半個月,都沒能治好宇文煜的眼睛,恐怕宇文煜這輩子,都要做個瞎子了!
外人的閑言碎語,冷曦月也不理會,一心隻管陪著宇文煜,雖然他比之前心境平和許多,可是不再愛笑了,經常鬱鬱寡歡,一個人的時候,更是愛坐在院子裏的紫藤花架下怔怔發呆。
每次看到那雙曾經風華瀲灩的桃花眼黯淡無光,再不像從前那樣熠熠生輝,冷曦月便覺得說不出的心痛和難過。
他的人生原本閑逸美好,可是睡了一覺之後,再一睜開眼睛,整個世界天翻地覆,化成了一片黑暗的荒蕪,這樣沉重的打擊,放到任何人的身上,恐怕一時都無法接受。
冷曦月見宇文煜又坐在紫藤花架下發呆,紛飛的花瓣落在他的身上,漸漸的鋪成厚厚的一層。
“怎麼又坐這裏了?”
她將搭在臂彎上的裘皮披風給宇文煜披上,伸手拂落他身上的落花,嗔怪道:“外麵天涼,你還坐在石板上,萬一著了風寒,豈不是又要讓我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