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圖讓她眼花繚亂,街道又使她暈頭轉向,她覺得在城市裏找人,真是太難了。
可不找怎麼行啊?她身上的錢越來越少,而孩子卻越長越大,眼看就要上幼兒園了。費用呢?她隻有高中學曆,又拖著這麼大一個孩子,在人滿為患的上海灘上找工作談何容易?沒有工作,就沒有收入;沒有收入,她們母女倆怎麼活下去啊?
她平時就是再熬吃省用,不舍得吃,不舍得穿,母女倆每個月的開銷還是要突破一千元,其中房租已經漲到了三百元。上海什麼都貴,連孩子吃的餅幹都要好幾元一盒。現在她手頭隻剩2389元錢,再找不到他,又要危險了。她再也不想用自己的身子去掙錢養女兒了。她一想起那些男人在自己身上的瘋狂醜態,就要惡心;一想起那晚差點被警察抓住的驚慌恐懼,就渾身嘟嗦。
這兩個多月裏,她把孩子托給別人照看,又去市裏找過他三次。每次,她都在無邊無際的上海灘上東奔西走,在他似曾帶她走過的街道上走來走去,見人就問:“對不起,打攪你一下,你知道一個叫朱曉明的人嗎?”個個都搖頭,也有人同情她,幫她東打聽西詢問,最後也是一無所獲。雖然她一個人輕裝前進,沒有第一次那麼累,卻也是一走就是一天,費時間,丟路費,精力白化,還搞得她心情十分惡劣。
鬆江,對,就是這裏。第一次見麵,她問他是哪裏人?他說是鬆江人。她記得很清楚,應該不會錯,想必也不會是假話。她在鬆江區的地圖裏,細細尋找著他可能的藏身之處,可怎麼看也看不出名堂來。還是明天去那裏找他,就是大海撈針,也要把他撈出來!
不是撈針,而是撈一個沒有責任感的臭男人,不,是撈一個始亂終棄的大混蛋!蘇小玉想想,又傷心起來。更多的則是後悔,內疚,焦急……各種複雜感情襲上心頭,她濕了眼睛。
哭死也沒用!她忽然又堅強地想,隻有去找他,才能解決問題。便用手抹幹眼睛,去找了一張白紙,在上麵寫上“朱曉明”三個大字,然後折起,放進口袋。
第二天早晨,她又給女兒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套粉紅色的童裙,著了一雙藍色的涼鞋,梳了兩隻羊角辮。沒良心的賊,你的女兒長得很漂亮,很可愛,知道嗎?你見了她,一定會喜歡她的。
蘇小玉抱著女兒,還是沿著那條帶子一樣的水泥路往外走去。這條四五百米長五六米寬的水泥路就象一根曆史的繩子,連結著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繩的這頭係著一個現代化的國際大都市,繩的那端則連著一個世外桃源般的小村莊。是的,繩的這邊通過一條寬闊的進城大道,蛛網般串起一片片不斷崛起的高樓大廈,貫通著一個越來越繁華的國際化大都市;而繩的那端則被這條水泥路將一個烏雲一般的小村莊,深深捅進了一條高速公路的胳肢窩裏。這個隻有一百多戶土著居民的小村莊,就如一個巨大的蜂窩,裏麵搭滿了鴿棚一樣的小房子,密密麻麻地租住著數不清的外來人員。他們成天在這條水泥路上進進出出,活象一群紛紛揚揚忙碌著的蜜蜂。
她走到那條進城大道邊,放下女兒,等了足足有半個小時,才有一輛滬鬆線開過來。她抱起孩子跨上去,車廂裏站滿了人,早已沒了座位。她就擠到一個座位邊,讓女兒抓住座椅的把手,站在地上。售票員看不過,對著車廂裏喊:“誰做個好事,給抱小孩的讓個座。”這才有個民工模樣的年輕人站起來讓座,蘇小玉說了聲謝謝,抱女兒坐上去。
到了鬆江汽車站,蘇小玉抱著孩子下車走出來。這個郊區也是一片繁榮,街上車水馬龍,人群熙熙攘攘。街道兩旁的樓房有的古色古香,有的新穎漂亮。道路整潔,綠樹成蔭,環境十分優美。她的心裏也隨之明亮起來,要是能住在這裏,也是很不錯的。不知道他這些年情況怎麼樣了?又娶了老婆沒有?沒有的話,我和玲玲住在他老家也行。他在外麵跑業務,我在家裏帶孩子,一家人不是也很幸福嗎?
這樣天真地想著,她身上又來了勁。就將孩子放下來,從口袋裏拿出那張白紙,一隻手領著孩子,一隻手攥著白紙,相著長相忠厚一點的人詢問。
“對不起,向你打聽一個人,”蘇小玉見一個和善的阿姨走過來,上前打開手裏的白紙給她看,“就是這個名字,朱曉明,他是這個孩子的爸爸。”
小玲玲也忽閃著眼睛看著這個阿姨,神情有些緊張,小嘴扁扁地要哭。
阿姨朝紙上看了一眼,搖搖頭說:“不認識。”就往前走了。
小玲玲回頭看著她,眼睛裏流露出失望害怕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