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族比他們想得還要狠毒,也比他們想得更狡猾。
魔尊一開始決定對瑾萱下手的時候,就想到天界會出手幹預。所以,他們還在瑾萱上神的魂魄中,偷偷下了一道陰毒的詛咒。
上官昭璃殺了月堂核心成員近五百多人,這龐大的怨氣就是導火索,陰差陽錯將詛咒激活。他如今能夠清晰得感應到,至少有八十一根咒針,截斷了她的心脈。
雁落玄緊緊握拳,他最早參的是西方佛法,後來又開始研習道家至高心法“無羈”。二者一說大光明,一說靜無為,對詛咒這種陰邪的東西絲毫沒有涉及,所以初見她時,他竟都沒有察覺到詛咒的存在……
她危在旦夕,他卻無法根除她的痛苦,甚至還可能要眼睜睜看著她的魂魄被怨氣蠶食,最終隻剩一個空殼。
他憤怒,氣的卻不是她,而是他自己的無用。當年她惹的事端他平息不了,現在她承受的痛苦他替代不了,他最擅醫,讀過四海八荒的醫書,卻救不了發誓守護的人。
雁落玄的聲音沉凝深重,像將所有情緒反複鍛打淬煉,壓成一寸寸鋼鐵,堅硬而沉重,讓人難以承受。
“是嗎,我會死?”極端的壓抑與寂靜之中,霏霏卻輕輕地笑了,聲音很飄,眉目淡然,冷靜得好似早已料到。
原來不止會失明,她更可能會喪命。
這淡淡的反問落在雁落玄耳中,卻成了滿不在乎,一種對她自己生命的漠視。
“就算你不在乎自己的生死,你考慮過那些愛你的人嗎?你考慮過你的師傅,你的三師姐,考慮過……”雁落玄忍著說出“我”的欲望,頓了頓,啞聲道,“……你考慮過璃王嗎?”
雁落玄的手勁太大,霏霏眉尖微蹙,卻並非發怒。
“雁,你冷靜一些。”她伸手去按他的手背,卻因為眼睛不便,指尖剛好擦過他的指尖。
指腹上一涼一軟,雁落玄恍惚一顫,似有星星點點的火苗從她的手指傳來,竄入他的血脈。
所有感官都仿佛靈敏了數倍,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夠感受到她細膩的指紋,一圈一圈,點在他亙古平靜的心湖上,蕩起此起彼伏的漣漪,也是一圈圈的,從此再無法停止。
她的手一觸即收,雁落玄緩緩垂下眼睫,掩去不該有的眼神。
他同樣了解她,不看她的神色,是因為知道那必然是一個安撫的笑,或者幹脆沒有表情,不帶任何的曖昧,甚至找不到尷尬和不安。
比起清晰地認識到自己於她從來無足輕重,他更寧願自欺欺人地相信,那一刻短暫的指尖相對,連通的……還有兩顆心。
“雁,我鴕鳥一樣躲了這麼多天,也曾經不甘,曾經害怕,曾經憎恨命運的無稽。但這麼多天過去,我想明白了一點——事情已經壞到這個地步,還能再壞到哪裏去?”
霏霏重新坐下,又在桌上摸索一番,找來茶壺和茶杯。她倒茶的動作優美流暢,剛好七分滿時穩穩一收,一滴茶水都沒有濺出來,根本不像一個失去視力的人。
她將白底青花的杯子推到他麵前,然後隨口一提般淡淡問道,“若盡你全力,我還能活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