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性也足夠狠硬,遭變不亂,將墜不墜的這一秒,足夠她把斷裂的綢緞做成套索,拴在突出的石頭上,減緩下墜趨勢。
風嘯吐氣發聲,手臂骨節喀擦作響,驀然長了一截,探手就去拉最近的一根綢緞。
霏霏卻在斷綢之前就已經想到了風嘯可能的退路,輕聲一笑,伸出的手臂沒有收回,反而劃了一個的圓。纖白的素手四指並攏,虎口張大,仿佛托住了天地間的空氣,然後攪動!
流動的氣體仿佛被無形的鐵索禁錮住,凝滯不動,又在她這一轉之後緩緩轉動起來。
一個須發皆白的老者眼皮子一跳,情不自禁地喃喃起來,“太極陰陽,剛柔並濟,操縱天地……那是……那是道家至高心法,無……羈?”
觀戰的人群頓時沸騰了,議論聲中,霏霏內勁一收,仿佛隔空控物一般,七八條紅綢竟同時向她的方向飄了一寸。這個動作描述起來複雜,她做起來卻收放自如,水到渠成一般自然。
風嘯拚盡全力伸手,骨骼因為極端的拉伸,發出細微的“咯咯”聲。就在她的手指就要碰到紅綢的時候,微涼的緞麵自她的指尖一掠而過,光滑,清冷,滲入心肺的寒。
風嘯一雙充血的眼睛瞪到最大,手指收攏宛如挽留。最終,她隻來得及發出一聲不甘的怒吼,眨眼就被茫茫雲氣湮沒。
她急急墜落,從未想過自己可能會死,更未想過自己的一生會以這樣的方式結束。她突然覺得這一生不過是個命運的玩笑,就像此時的過眼雲煙,就像那一刻,明明已經觸碰到的生機,卻從她指縫間飛快逝去。
她看見自己空蕩蕩的手心,一團漆黑的餘毒。她聽到頭頂依稀傳來師傅的聲音,夾雜著微微自豪,在她聽來卻毫無感情的聲音——她說,“霏霏,勝。”
她以為自己最聰明,能輕鬆控製任何人任何局勢,卻聰明反被聰明誤,傷在一個看不起的人的暗算之下,又死在另一個看不起的人手中。
她一直左右逢源八麵玲瓏,最擅長察顏觀色審時度勢,但她一直討好追捧的人,卻在她墜向死亡的時候,自豪地宣判一場比試,一場以她的死為結局的比試的勝負。
風嘯,風笑。
她是風堂的堂主,紅妖媚老座下的首席大弟子,百花殺中最為人懼怕的青鋒劍笑麵虎,她總是習慣性假笑,冷眼看旁人的愚鈍,世事的易控。
風嘯閉上眼睛,臉被風刮得生疼,她卻笑起來。
這最後一笑,她留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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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雪麵無表情地看了那山穀最後一眼,轉向紅妖媚老,“師傅,霏霏不曾上紅綢,如何能算贏?”
紅妖媚老一雙鳳眼高高揚起,絲毫看不出損失了一個嫡係弟子之後,有什麼難過情緒。她彈彈指甲,笑如豔鬼,“本座隻是指定了一個場地而已,並未說過非要上去,霏霏勝在機變與智慧。”
她看向這個還算滿意的徒弟,難得心情不錯,又多說了一句,“滅雪,你武功過硬,但太過一根筋,本座希望你懂得,能夠不費一兵一卒做到的事情,就不要殺敵一千,自傷八百。”
滅雪低頭,看得出仍然很是不以為然,紅妖媚老眸光微沉,才收斂一些的陰霾戾氣又放了出來。她似笑非笑,“滅雪,若本座讓你在同一瞬間割斷所有紅綢,你做得到嗎?”
滅雪思索片刻,眉心一動,“不能。”
“若本座要你一個動作,一口氣息,把所有斷裂的綢緞同時控製住,你做得到嗎?”
滅雪的視線在兩座山峰之間掃視了幾次,繃緊了下巴,眼底閃過一絲羞惱,“不能。”
不待紅妖媚老再說,她突然抽出了腰間的鏈鞭,咬牙道,“師傅,我請戰,請您調換我和雨殤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