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魂魄在不同的世界裏穿行遊移,卻沒有一塊像是真實的,連那撕心裂肺無處不在的痛都正在遠去。有人讓她用力,她用力了,卻沒有瓜熟蒂落的感覺。有人讓她叫出來,叫出來就能夠用力,她張嘴了,卻仿佛被誰扼住了喉嚨,沒有聲音。
空氣中是她厭惡的血腥味,還在變得更加濃鬱。霏霏眯起眸子,感覺有汗水浸入眼球,讓她感到刺痛,亦有水霧漫出眼眶。她感覺自己努力地伸出手在虛空處掙紮,試圖抓住什麼,讓她借此發泄和緩解一下疼痛,但實際上她的手無數次被人放至床頭垂下的白繩上,卻一次又一次無力地滑下。
是不是……是不是快要死了呢?她自嘲地笑了,宮南傲,你真是我一輩子的克星,因為你沒有把我折騰死,所以就讓你兒子來嗎?真真是把好算盤。
實在沒有辦法的話……那就這樣了吧,我好累,好痛了。
一隻手忽然覆上了她的手,隻停頓了極短暫的一刻,似是在遲疑,但很快就將她的手緊緊地包進了掌心。那灼熱的溫度燙得她一顫,仿佛將手塞進了一個炙熱的火爐,而且那包圍著她的氣息,半是熟悉半是陌生,讓她急於甩脫。
誰在耳邊怒吼,一聲比一聲大,像是恨不得將她震聾,“霏霏,上官紫萱,若瑾,不管你叫什麼,醒過來!你不是想要殺了本王嗎,你不是想要親眼看見本王如何報複你嗎,你不是說……不會離開本王嗎?你不能就這麼一死了之,你不能那麼懦弱!你在本王麵前死了一次難道還想死第二次嗎?醒過來,否則你就是死了,本王也會將你的屍體拖出來暴曬鞭屍、碎屍萬段!”
怎麼又是這句話呢……霏霏笑了,她嘶啞著嗓子低語,“宮南傲……”別想著再怎麼把我碎屍萬段了,好歹本座在給你生孩子,沒有功勞也是有苦勞的。你就像我人生之上覆蓋的一片陰影,都這種時候了,就散了吧。
那緊握著的手猝然一僵,她不由莞爾。恨了你那麼多年,和你糾纏了那麼多年,我很累了,放過我了好不好?你放過我,我就……
一陣尖銳的疼痛突然自身下傳來,盡然一次性蓋過了其餘所有的疼,讓她的指甲猛地陷進了那隻手的掌心,什麼東西終於裹著溫熱的液體從身下衝了出來,她完全地放鬆下去,昏迷前的最後四個字從唇邊飄出——“不恨你了”。
一群人又開始忙著用白巾去抱孩子,清洗血跡,給霏霏止血……無人來得及去管坐在一邊的男人。
那隻手劇烈地顫抖起來,男子近乎失神地盯著她的臉,漆黑的眼瞳之中有幽冷的藍色光點漸漸聚集起來,最終連成一片熊熊燃燒的幽藍大火,失望、憎惡、迷茫、痛苦,無數情緒在其中炙烤翻攪,讓他險些把掌心那隻纖瘦的手折斷。
不恨了,就是……愛了嗎?你上輩子愛上雁落玄,這輩子就愛上了宮南傲嗎?你上輩子在我的洞房之中不惜自殺替雁落玄保全貞潔,這輩子你握著我的手不惜死亡也要給宮南傲生孩子……霏霏,我在哪裏?你的心中,我到底算什麼呢,你究竟把我當做了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逼著我,去恨你呢?
上官昭璃猛地甩開了霏霏的手,撥開一大群圍著她的人,如來時一般不顧一切地離去,引來又一陣驚呼。
娶了蕉夏憐的那一夜,他喝得大醉,在蕉夏憐來之前因為太過難受,他曾經用頭撞擊牆壁試圖減輕那種從身到心的痛苦。但就是那一夜,他忽然記起了一些本不該記得的事情,屬於遙遠的前生。
他終於明白了雁落玄為什麼一開始就對霏霏有所不同,看著她的目光像是在看另一個人。那一刻他失聲大笑,笑自己這個蠢貨,兩輩子在同一棵樹上吊死,笑她太絕情,永遠不會愛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