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溯雪醒來的時候,馬車已經順著山坡走出了那片寬闊的草地,前方出現大片大片的農田,時近春末,農田裏到處都是綠油油的,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
小環已經醒了,看到溯雪正往窗外張望,她也湊過去看:“小姐,咱們出城的時候,這田裏才星星點點地發出新芽呢,乖乖,這才十來天時間,就長了那麼高!這一塊塊綠油油的農田,可真像二夫人做的水晶綠豆餅啊……”說著,小環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
溯雪好笑地推推她:“那我叫黃泉停下,讓你下車吃個夠,如何?”
“不用不用,我說著玩呢……”小環諂媚地笑笑,挨近溯雪:“小姐,眼看就要入城了,咱們是要先回家,還是……”
溯雪神色一黯,自己沒出息地跑了回來,還真沒臉貿貿然地回家去。
“公子說了,到京城後請小姐聽他的安排。”一直閉眼假寐的藍歆突然開口。
“怎麼安排?慕容府和韓府早已恩斷義絕,你家公子也是被打攆出門的不肖子弟,難不成韓府上下還會放著鞭炮將我們迎進去不成?”小環嗤之以鼻。上次打賭輸了之後,雖然韓夕沒有讓她幫他按摩——事實上也沒時間,連續三個日夜趕路,昨晚才在小溪邊停下休息了一晚,三個女孩在馬車上睡覺,韓夕和黃泉則是在火堆旁輪換著小憩了一會,一人睡覺的時候,另一個人就四處轉悠放哨——但小環還是耿耿於懷,因為在大夥兒停車用飯的時候,韓夕常常會借口小環欠他的賭注沒還,支使她做這做那,偏偏她還每次都被說得啞口無言,鬱悶到快得內傷了。
“公子自有安排。”藍歆冷冷地拋出一句,又閉上了眼睛。這是她這幾天來的招牌動作,隻要她閉上眼睛,就表示:懶得鳥你!
小環衝藍歆齜牙咧嘴一番,見她閉著眼睛沒反應,就悄悄拿起一根昨天在溪邊折的蘆葦草向藍歆的鼻子撓去。誰料還沒接近藍歆的臉,隻見藍歆眼都不睜就迅速將小環手中毛絨絨的的蘆葦扔出窗外,並在小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連點了她幾個穴道,於是小環就保持著一臉竊笑伸著手臂的造型——定格了。
看著一臉竊笑中的小環驚恐的眼中已經湧出點點淚花,溯雪對藍歆笑道:“藍姑娘,小環年少無知,現在已經得到教訓,相信以後不會再犯了。還請你高抬貴手,給她解了穴道吧。”
“看在你家小姐的份上,這次饒你。”藍歆睜開眼,眸中一閃而過的冷冽殺氣嚇得小環差點暈過去。她出手如電,瞬間已解開小環的穴道,受驚的小環連忙躲到溯雪身側,離藍歆遠遠的,再也不敢隨便欺負她了。
馬車行至中午,已近城郊,眾人停車在路邊的小店裏吃了飯,又繼續快馬加鞭地趕路。及至黃昏,終於趕在關城門之前進了延京城。進了城,韓夕似乎也不忙著趕路了,將他的棗紅馬拴在馬車後麵,不緊不慢地跟著,自己則和黃泉坐在馬車外沿,一邊驅趕馬車,一邊閑閑地聊著天。
進了京城,溯雪心中漸漸沉重,此刻見馬車速度慢下來,忍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掀開車簾問韓夕:“這條路不是去韓府,也不是去我家,你到底要帶我們去哪裏?”
韓夕回身給溯雪一個燦爛無比的笑臉:“放心,不會把你們給賣了的!回去乖乖坐好,就快到了。”
溯雪疑惑地盯著他,卻無法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端倪。歎了口氣,溯雪放下簾子坐了回去。
華燈初上的時候,延京城內的繁華開始顯現在眾人眼前。衛國在景陽帝在位的這四十一年間,國力逐漸強盛,人民生活富庶,周邊不少小國都向衛國俯首稱臣,常年貢賦不斷。溯雪常聽爹爹說起景陽帝年輕時的豐功偉績,言語間淨是崇敬之意。隻是近兩年來,景陽帝癡迷長生之術,經常閉關修煉,國家大事全由太子衛沐衍操持,私底下與二哥閑談時,爹爹曾評價衛沐衍有治國之才,卻無容人之量,衛國在他手中,隻怕難續景陽帝時期的輝煌。
“籲……”溯雪正暗自回想著爹爹當年評點國事的樣子,忽聽得一聲清嘯,黃泉停住馬車,衝車內三人沉聲說道:“到了。”
溯雪和小環忙掀開車簾一看,幽深的小巷內,一盞盞大紅燈籠搖曳生姿,一陣香風吹過,濃濃的脂粉味兒嗆得患有鼻炎的小環又開始接連不斷地打噴嚏。鶯聲燕語從一溜兒的紅紗窗裏傳來,有女人嬌滴滴的浪笑,也有男人放蕩露骨的調笑聲。“這是哪啊?”溯雪大感不妙,忙問黃泉。
“這裏是溫柔鄉、是銷金窟,是男人們享樂的天堂!”藍歆冷冷地說。
溯雪抬頭一看,紅豔豔的燈籠上龍飛鳳舞地寫著三個大字:
“紅袖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