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君卿久讓君陸感到分外陌生,在他的記憶裏,自己的九弟是皇族子弟當中唯一一個不染世俗的人,也是他最為親近和信任的兄弟,他怎麼會是一個貪圖皇位的人?
“為了這把龍椅,我甚至不惜放棄我最愛的女人,可父皇仍舊不肯看我一眼,隻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
君陸,當年如果不是我幫你肅清內臣外亂,你如何能夠順利穩妥的登上皇位?這些年來,明裏暗裏我幫你做過了多少事,可你是如何報答我的?
一個閑散王爺的稱號,毫無實權的爵位,連一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黃毛小子也能夠壓在我的頭上,我憑什麼要當你們的墊腳石!”
這些年來君卿久已經裝得夠累了,如今所有的心機都敗露,他反而覺得輕鬆許多,能夠一股腦地將壓在心裏的話都說出來,那些不甘和怨恨都淬了毒,讓他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的變本加厲,逐漸在權欲當中迷失本心。
君卿久的瘋狂讓君陸震撼,原來這些年他從未真正了解過九弟,那些自以為是保護與憐愛的做法卻深深的傷了君卿久的心,讓一個原本單純而善良的少年扭曲成了如今的模樣。
“卿久,你可知道,當年父皇曾經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這皇位看似尊榮無限,可實際上卻寒涼孤寂。
我身為大哥,理所當然要守護弟妹親人,你雖天資聰穎、智謀過人,可到底心性未定、不堪重任,過大的權位放在你身上,隻會讓你迷失本心。
自我登上皇位起,近乎日日都有奏書請旨,讓我許你封地、遷出都城,削減你子嗣身上的爵位,以此穩固皇權,可我通通都回絕了,反而還對你委以重任,對雙兒疼愛有加。”
君陸說這番話用的不是“朕”這個尊榮無比的稱呼,而是像許多年前他們兄弟二人親密無間的時候那樣,仿佛他還是那個大哥君陸,君卿久也依舊是那個笑容明朗的九弟。
坐上皇位的這些年來,君陸心中的悲苦絕不少於享受的榮耀,他從未覺得自己有一天是幸福快樂的,也隻有在君卿久麵前才能夠說些真心話,可沒有想到,自己最信任的親人竟然背叛他最深最重。
“如果不是你的權欲膨脹,也不會淪落到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地步,這便是你罪有應得。”
深深的歎息一聲之後,君陸緩緩閉上雙眼,聲音中帶著些許顫抖,可仍舊將最終的宣判說了出口。
“傳我旨意,九王君卿久通敵叛國,罪無可恕,不過念其多年輔佐有功,饒其不死,除去所有爵位,自此禁足於府中,無詔不得出。”
在外守候的衛兵得令立刻進入殿中一左一右架住君卿久,往日裏風光無限的九王爺如今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十歲,整個人頹廢不堪的低垂著頭,眼中再無半點光芒,而是一片沉黯的黑暗。
一切塵埃落定,君臨才從側殿緩緩走出,看著在皇位之上的君陸愁眉緊鎖的樣子,他的心中也是不忍,畢竟是這些年來一直同路走來、互相扶持的親人,最終落得這樣的下場,君陸一定也是痛苦的。
“父皇,請保重龍體。”
看見麵前的君臨已經長大成人,君陸恍惚之間想起了自己年少時候的樣子,種種往事浮上心頭,猛然之間一口鮮血噴湧而出,便是眼前一片黑暗。
“父皇!父皇!來人,快傳禦醫!”
……
這次君陸的病症來的格外凶猛,幾位太醫院的頂尖禦醫待了三天三夜,才總算是保住了他的性命,不過君陸的身子仍舊虛弱得厲害,再無心力處理政事。
病榻之上的君陸握著君臨的手,老淚縱橫、孱弱可憐的樣子看得他心中酸澀難忍,於是在君陸的幾番懇切還有朝臣的屢屢諫言,君臨終究還是登上了皇位,成為了這雲州大地的新任君主。
如今的君臨已經不再是從前那個什麼都不懂的半路太子了,不僅在政事處理上能力出眾,身上還背負著赫赫軍功和整個蒙家的支持,君卿久這個九王也已經不能翻身,所以他此時的登基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聲援。
不過新主上位、百廢待興,君陸這個太上皇的手腕素來強硬,才能夠將雲州治理得國泰民安,君臨作為太子的時候做的的確不錯,可到底年紀尚輕,究竟能不能夠擔當重任還未可知,雲州周邊的數個大國全部都虎視眈眈的盯著看,若是此時皇庭內部有任何不穩,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國家動蕩的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