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介紹,這位是蘭雨臨叔叔,是這裏的‘一把手’。”青垚被小叔拍著後背,推到站立起來的這個男人麵前,“雨臨,這就是蘇青垚,我哥的女兒。小妮子跟陳揚是同學,你看人家都工作一年了,她還跟掉了腦袋的蒼蠅一樣亂跑。”
這位一把手站起來,中等個子,氣場充足,年紀跟小叔差不多,三十多歲的樣子。他笑眯眯地握著青垚的手片刻,放下來,“你們家的人都是集智慧與美貌於一身呐!我老家人說書讀得多的女娃別回頭,否則飛沙走石鬼見愁。你看看垚,多漂亮!”
蘭雨臨雖然說的是青垚,卻轉頭在跟小叔講話。
陳揚這時也上前來,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炳浩叔叔、雨臨叔叔。”
“嗬嗬,陳揚。別把我們叫老了,一碼歸一碼,場麵上叫聲‘哥’得了。”蘇炳浩拉著陳揚,說不出的親切友好。
他們都是舊識,蘭雨臨招呼眾人著坐在雕漆的烏木椅上,麵前是根抱石的功夫茶茶幾。他既然是這裏的一把手,便坐在主位給大家泡茶。
這是看的哪一出?青垚的眸子定在陳揚臉上,他卻根本沒有感覺到這炙熱的目光,禮貌而溫和地傾聽蘭雨臨一邊澆壺溫杯,一邊品茗論世,閑扯京城趣聞。
他們說的那些人和事,青垚根本不認識,看在主人家一見麵就稱讚自己漂亮的份上,隻得努力地做出美貌和智慧並舉的姿態來。
據說天下人對隱秘感興趣,可以先一秒得知別人不知道的事情,優越感的K線就會呈45°飆升。尤其雄性,製造隱秘的同時傳播隱秘,這樣的遊戲會讓他們玩得樂此不疲,皇城腳下,更是天下隱秘集大成者。青垚記得小時候坐黃包車遊胡同,拉車的師傅操著一口京片兒講宮闈秘史,就跟他親自趴在人家桌子底下聽到的那般詳細動人。
蘭雨臨是某地的一個聯絡處處長,也是駐京辦,八卦是他的日常工作,像他這樣年紀輕輕便能夠八出藝術性和文學性的,也不多。更何況這裏地方隱蔽,東西好吃,儼然成了私家接待場所,名氣在某圈子裏不比恭王府的厲家菜小。
這一刻,蘭雨臨說了些什麼,猛然牽動了青垚的神經。
“做媒體的,發出去的是故事,發不出去的是事實;電視能播的是內容,播不出的才是真相。”
“一會他來了,你親自問吧。當年他還在省台,一人負責跟那事兒的。”
什麼事?當然是爸爸墜機的事,否則小叔會打電話讓青垚巴巴的趕到北京吃頓飯?青垚無疑是個敏感的孩子,如果情緒用色彩來表達,她臉上此刻堆積的是五彩斑斕,陳揚眼光掃在她臉上,抿嘴笑了笑,不由自主地伸手捏了捏她的五根蔥指。
晚飯後陳揚送她回到小叔的別墅,蘇炳浩常年在場麵上做生意奔波勞累,家還沒酒店住的多,今晚自然又不會回來。
她洗過澡,獨自坐在窗前,過兩天才是清明,北京的氣溫還是冷的。
今晚最後來的那位客人是當年電視直播時候的那名記者。青垚不知看過多少遍影像,當他出現在門口的一霎,青垚就認出來了。
她在腦中一遍一遍地回憶那記者說過的每一個字。
他說,事實上墜落的是一架改良轟殲機,蘇炳桓被從駕駛位抬出來的,已經當場死亡;另一名年輕學員在彈射椅上還有生命體征,他親自采訪的高橋鎮村民王泗。
由於每年類似的考核牽涉空軍部隊的機密,會從吉林、四川、山東、陝西各地選址,考核地點分散,人員也是臨時抽簽組隊。他沒能找到四川考核的人員名單,加上學院在第一時間壓下檔案,所以這名學員的名字和去向都是個迷。
但是,他幸運地接觸到了這名學員的父母。
“那夫妻二人是專機直接到出事地點的,與搶救離開的直升機前後相差不到二十分鍾。我斷定這個畢業生來頭不小,可是他們不接受采訪,後來上頭也打過招呼,不讓提。”記者的職業敏感性讓他覺得這事值得深挖。“但我是一名記者,不是狗仔隊,所以很多事情也隻能到此為止。”
一席話也引起了蘭雨臨的好奇,“什麼來頭啊,紅二代?”
“不是。知道修遠國際嗎,紐交所掛牌的上市公司,公司注冊地點在香港,做製藥、生物技術和醫療器械研發的。”
“啊,紐交所上市的中國公司!”
“是啊,一年的稅前收益不少於450萬美金;上市前一個會計年度市值總額要高於5億美金。修遠集團的太子爺,在空軍部隊服役本身就是新聞,而且出事以後去向成謎。我如果沒有在體製內,是會跟蹤這件事情的。”
“這有什麼,富二代服役的多。”蘭雨臨不以為然地說。
“可是他們家還出過一個大事,2002年集團前女婿在往溫哥華的飛機上被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