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鐵裏, 人並不多, 三三兩兩的。
林陳用胳膊夾著公文包,悶頭走著,不知道從哪裏吹來的風,把一張發黃的紙生生地貼到了林陳的臉上,他下意識地甩了下頭,那紙呼地一下子被風給吹跑了。
林陳是個極愛幹淨的男人,這種男人為數不多,但不多的這些男人卻成了極品。所謂極品,就是指,幹淨得過度,準確的說,就是有潔癖。
林陳算是其一。
林陳鬱悶地用袖子口輕輕擦了一下自己的臉,後悔自己並沒有看清那紙的樣子和形狀,畢竟那紙是粘了自己臉的,他不禁為那紙的衛生情況而擔憂起來。
他輕輕皺了一下眉頭,會是什麼紙呢?
最好是什麼人的公文紙不小心從公文包裏飛了出去?公文紙還算幹淨!小廣告紙也行!管它什麼紙呢,隻要不是別人擦了屁股或是擤了鼻子的衛生紙,餐巾紙就好!
忽然想起,另一個更令他不悅的問題,就是好像隻有死人才會在臉上蓋布,蓋紙,不覺有些穢氣。
他回過頭去,目光所及之處,卻沒有一絲一毫那黃紙的蹤跡。
林陳定了下神。
安檢的工作人員估計已經下班了!林陳居然沒有經過安檢就直接走下了台階。
天花板上,鼓風機依舊在吹著,發出不太刺耳的“嗚嗚”聲,冷不丁聽起來,不像是機器的聲音,更像是有人在哭,在寂靜無聲的地鐵裏,怎麼聽,怎麼讓人感覺瘮得慌。
環顧四周,空空的地鐵通道裏竟然沒有了一個乘客,隻有腦袋頂上的燈忽明忽暗地亮著。
風帶來了涼意,林陳把自己的風衣領子豎了起來,領子還是有些短,他就是縮著脖子,也無法遮擋住他的耳朵。
不太好聽的“嗚嗚”聲還是不請自來地灌進了他的耳朵。
列車並沒等多久就開來了,上車的時候,林陳看了一眼手表,十一點四十九了。
手表什麼時候快了?
這麼晚了,居然還有地鐵開過來麼?
在林陳的記憶中,末班地鐵是十一點十分。
真是慶幸,這個點兒居然還能坐上地鐵,也許是地鐵新調整了時間。
這輛車很空, 林陳找了一個靠門的位置坐了下來, 他把頭向後靠了靠, 倚在窗玻璃上,閉上了眼睛。
列車咕嚨咕嚨的向前行, 隻聽見車門在身邊開了又關上, 關上又打開, 也不知過了幾站,林陳反正是要坐到終點的,也就不去注意是到了哪一站。
一天的繁忙,林陳倒是很享受地鐵中的這份難得的安靜,他側了下頭,依然閉著眼睛,要不是車子的輕微搖晃和偶爾發了“咣當咣當”的鐵軌摩擦聲,林陳恐怕都快睡著了。
一股陰冷陰冷的寒涼氣襲來,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林陳睜開了眼睛,他驚訝地發現這節車廂竟然空空的隻有兩個人,一個他, 他的對麵,正對著他坐著一個女人,頭微微向前傾著, 她似乎並沒有看對麵的他, 而是低垂著眼睛,注視著地板,紅唇緊閉,下頜稍顯尖削, 墨染過一般漆黑黑的長發就勢也向前垂了下來, 遮住了兩側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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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隻露出中間窄窄的一條。
林陳知道現在好多女孩子都喜歡這款頭型,又長又直,垂感十足。
看得出她很清秀,隻是白皙得出奇,也看得出是一個漂亮的女人。
林陳也來了精神, 他把右腿盤到了左腿上, 繼續打量著對麵的這個女人, 她被包在一件長長的黑絲繡花兒長衫裏, 下麵是一條刺眼的桔黃色的窄腿褲。
她好像發現他在看著她,不知是出於何種原因,頭低得更低了。
兩個沉默的陌生人,對麵對,終於晃到了終點站。
林陳走出站台的時候, 他卻沒看到那個女人, 他原本以為她走在他的後麵, 他回頭望了望, 依然不見那個女人的蹤影。
此時天已經全黑了,林陳有些後悔。
他在想這麼晚了,又是郊區, 也許剛剛可以和她搭個話, 也許可以送送她, 也許會是個美好的豔遇, 也許…
也許還是沒有也許的好,這要是被許阿琪知道了,這小妮子會整死他,不是沒事兒給自個兒找事兒麼!
從地鐵站到家的路,林陳已經走了兩三個月了,自從他搬到這裏,他就不得不獨自一個人走這條長長的林間小道。
林陳租住的那個林木小區公寓是在林子的另一頭, 當時他來看房的時候, 正是白天,也沒覺得離地鐵有多遠。
房東說,來看房的人很多,這裏臨近地鐵,有樹林,空氣新鮮!這個地界,這個租金,你要是不要,我就租別人了。
褪去鬧市的喧嘩,郊區的景色添了幾許清涼與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