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實在是不知道怎麼說,”楊晨希搖著頭說,“不管我在那兒,我都感覺朝不保夕。”
朱照熹決定暫時轉移一下注意力,於是她牽起楊晨希的手腕歎息道:“以前你的手多好看啊,又肥又嫩的……”
“你這是誇我嗎?!”
“當然啊,不過你不用擔心,禦醫說他們這些老頭子治過不少手受過刑的宮中婦人,康複隻需要時間而已。”
“多久?”楊晨希眨眨眼,眼裏又泛起了淚光,“還要多久我才可以完全康複?我這個樣子回到陸府,會有誰覺得喜聞樂見?一個不能泄欲,無法生育的殘廢女人,連做賤婢的資格都沒有,怎麼能做三品大員的夫人。”
說完她終於淚如雨下,掩著麵泣不成聲。
朱照熹注意到了她話裏傳遞的隱晦信息,不方便開口直說的信息。她隻能攬過她的肩摸著腦袋聊作安慰。
*
你愛的人她不愛你。
他當然知道,他又不蠢,他心裏對什麼都門清。
除非他寧願自欺欺人,然而就是自欺欺人給他的勇氣讓他強行把人帶進了宮,然後釀成了現在的慘劇。
事實是,承認“你愛的人她不愛你”比承認自己做錯了來得更加困難,從他親妹子口中說出的那句話,就像一塊尖細的烙鐵在他心頭上狠狠地刻下了這幾個字,血淋淋的散發著焦味,這樣就可以讓他永不忘記,備受煎熬。
所以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麼?
往慈寧宮去的時候,朱厚熜一路上都在考慮這個問題。
已經被如此直白地“驅逐”之後再去就顯得有點兒不識趣了,朱厚熜可不能容忍自己在別人眼裏成為一個厚顏無恥的人。可他就是控製不住自己,一脫身一得空滿腦子都是重傷難治的楊晨希,他花了整整一個時辰想把她從腦子裏清除掉,然後他認栽了,他根本做不到。
突然他想到理由了,特別官方特別合理的理由。
然後他就加快了腳步往慈寧宮方向去。
每次他來這兒都隻帶著一個李德福,他當然知道這事兒在宮裏可能造成什麼影響,能低調還是盡量低調。
但是當他聽說自己的母後略感不適,不想見他的消息後,他的借口和低調都作廢了。
所以他幹脆放棄所有偽裝,直接去永淳的寢宮去找人。
朱照熹為了照顧好友這幾天哪兒都沒去,他知道他肯定能在她寢宮裏找到她。
也想到了她肯定一點不歡迎她。
他進屋時朱照熹正在裏間照顧楊晨希,於是他囑咐任何人不要進去打擾,自己在外邊坐了一刻鍾,才把妹妹從屋子裏等出來。
朱照熹一看到她就倒吸了一口冷氣,直接開口問道:“皇兄你怎麼在這兒?”
“不然呢?”朱厚熜自嘲般微微一笑,說,“你說朕會嚇著她,朕隻能在這兒等。”
“可是……”朱照熹話說一半,不由分說拽起兄長的胳膊把他拉到了外麵,走下了台階,她才停步。
“至於這樣嗎?”朱厚熜皺著眉問,“她都不能忍受聽到朕的聲音?”
“差不多。”朱照熹一點不客氣,“不過你不會是直接來找我的吧?去見過母後了嗎?”
“母後身體不適,不願見人。”
“那是因為母後生氣了!你更應該堅持去見她,皇兄你一直都很精明的,怎麼連這……”
“她怎麼樣了?”朱厚熜突然打斷了朱照熹,突兀地問了一句。
“還是那樣。”朱照熹搖搖頭說,“這才過去多久啊,她傷的那麼重,至少一個月內她隻能趴著或者側躺,雙手殘廢不能自理,你還想看她嗎?”
“想。”朱厚熜篤定地點頭道,“可朕不會去。”
朱照熹正要露出欣喜神色,又聽朱厚熜補充了一句:“暫時。”
她忍住了沒翻白眼,她母親說的真是太對了,知子莫若母啊。
“朕現在就去見母後。你說得對,就是硬闖,朕也得去。”朱厚熜說著頓了頓,眼神飄向了別的地方,“朕剛才隻是……”
“一時被感情迷了眼?”
“你可以少說兩句,真的。”
朱照熹嘿嘿一笑,隨機恢複了嚴肅說:“皇兄,去好好安慰母後,聽聽她說的話吧。她這幾日為了你們的事兒無心寢食,愁眉苦臉的,我卻分身乏力,自覺很對不起母後。”
“你沒做錯什麼。”朱厚熜咬了咬牙說,“是朕對不起母後,朕……這就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