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途早就知道天樞星君手握重兵,但這天兵畢竟是歸屬於仙界天庭的,沒想到他有膽竟為了一已私利,動用天兵來捉仙蕈。
看來,天樞星君也是失了耐性。
陌途雖然悍猛,卻終因傷勢未愈,沒能堅持多久便落敗。
一枝金矛從右肩胛透穿而過。
那名天羅兵便用這長矛挑著他的身體,躍上崖頂的一塊平平大石上,將他丟下。
他在劇痛中睜眼望去。沒有看到星君,卻看到了滿身是血倒在不遠處,一動不動的九羽。九羽睜眼看了看他,用微弱的聲線道:“黑毛,你蠢死算了。明知誰都跑不了,何苦跑來這裏,還不如陪著她……”
陌途的聲音同樣虛弱,嘴角溢出血絲,罵道:“狗咬呂洞賓……”
九羽道:“你丟下她一個人,她會怕的。還不如……陪她……到死。”
陌途心中殘存的希望忽然就熄滅了。如此天羅地網,青印跑不了。早知如此,真不如像九羽說的這般,陪在她身邊,一刻也不要浪費,直到星君抹殺他們的性命。
那樣的死亡再痛疼,心中也會是愉悅安然的吧。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呼吸越來越艱難,視線漸漸模糊,心卻還在痛苦地牽掛著,即使是死亡,也不能讓這種痛苦終止。
青印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來時,身上軟軟無力。身體似置於雲端,輕輕浮蕩。有微風劃過臉頰,夾帶著清晨的味道。
她的意識還保持在昏去前,在初醒的混沌中便呢喃著恨恨罵道:“渾蛋大貓,敢給主人施迷術,等被我抓住,看我不掐死你……”一邊說,一邊眼淚都湧了出來。這個渾蛋真的丟下她了……
身邊不遠處忽然傳來一點細微的動靜。她怔了一下,狂喜瞬間充滿心間,費力地睜開眼睛,看到頭頂一片晃晃的天光。這已不是在鷹穴中了。
身下微微晃蕩,風拂過臉龐,她仿佛是躺在一艘正在行駛的小船上。微微偏了視線,見船首處有一個背對著她盤膝而坐,白袍舒展,萬縷銀絲泄於身後,整個人似籠了一層淡淡光暈。
那人忽然自懷中摸出一個透明的水晶小瓶,舉到眼前看著。那小瓶子中,浮了一枚豔麗紅珠,紅珠散發出的絢麗光彩在小瓶中流轉不停,十分炫目。
他輕聲對著虛空道:“這個,我一直帶在身上,不舍得扔。畢竟這裏麵,也有你我共渡過的時光。一株仙蕈已找到了,成功在望。過去再美,為了將來,也需得拋棄了。留著反而是隱患。便在這裏棄了吧,我們……宛若重生,從頭來過。”
手一鬆,小瓶墜落,不知所蹤。
青印微睜著昏睡初醒、迷蒙的眼睛,把這一幕看在眼中,卻分不清是夢是醒,是真是幻。身體仿佛被魘住了一般,不能動彈。使足了力氣掙紮,突然忽地坐了起來。起得太急,一陣頭暈眼花。用手按住額角,穩了片刻,眼睛才能視物。
她確是身處一艘小木船上。木船飄蕩在一片雲海之中,緩緩漂行。
沒錯。不是江河,不是湖海,是一片無邊無際的雲海。頭頂,是澄澈明淨的天幕。這天幕距離自己是如此的近,仿佛一伸手,指端就會感受到冰涼光潔的天頂。
船首那人聽到動靜,緩緩回過頭來。看到那張冰雕般冷峻的麵容,青印整個人都如墮冰窟。
天樞星君。
他怎麼會在這裏?他是怎麼找到她,並把她帶到船上的?……陌途和九羽在哪裏?
星君瞥她一眼,嘴角浮起一個冷冷的笑。道:“醒了便醒了,安靜些,不要吵鬧。”
青印知道逃無可逃,反而從容淡定了。問道:“這是什麼地方?”
“離愁海。是通往仙界的必經之路。”
“陌途在哪裏?”
“或許已死了吧。那隻孽畜不值得我再去問津。”他淡淡地道。神色間是完全的不在意。
她的心中冰涼一片,仍不甘心地道:“若你放過陌途,我心甘情願跟你走,任你處置。若他有個三長兩短……我便從在船上跳下去,投進這雲海之中……摔死,或是淹死。反正,死也不跟你走。”說著,站起來顫魏魏地站在船舷的最邊緣。
(五更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