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3)

?記得你曾屬於我

張庭月

第1章

從思文家回來,正值夕陽無限好。假日,多多少少讓這條原本就繁雜的馬路更顯擁擠。車流夾雜著人群,似乎連螞蟻都在感歎秋日的美好,要攜妻帶子地出來溜達。

踢著腳下秋日的落葉,我百般無聊地踱著,思文那離奇的故事讓我同情中卻也頗有感慨。青春有如一本書,翻開發黃的扉頁,要麼寫著歡笑要麼寫滿淚水,思文是屬於後者。書尚未寫完,淚水卻把它浸得濕透。

我呢?

仿佛平淡無奇。大學剛畢業的我,很順利地在一家世界知名的大公司裏任職會計,雖是一個小小的職員,薪水也是普通,但養活自己倒是綽綽有餘。

隻不過,僅僅隻是這樣,似乎總覺得生命當中缺少了什麼,是什麼呢?我搖搖頭,自己對自己嘲笑道:唐潔衣,你真是庸人自擾。

街的拐角處衝出一群小孩,個個興高采烈地叫著:“打白癡,哦,打白癡——”我欠了欠身,給他們讓出一條路。卻沒有料到此時有個身影竄出,撞到了我,我踉蹌了一下,那人身子一縮縮入了牆角,像蝦米一樣弓著,把頭埋進臂彎裏,不斷地發著抖。

跟在他的身後,追著他的是一個中年婦人,手中拿著掃帚,一見他蹲下不走了,便不斷地抽著他。那婦人邊打邊叫:“叫你亂闖,死白癡——叫你亂闖——”

“喂——你幹什麼?”本來不想管的,但看她越打越過分,我忍不住跑上去,攔住那婦人,“你怎麼亂打人?”

那女人一見我,便呼呼地喘氣,恨恨地道:“要你管——神經病。”說完便神氣活現地走了。圍著的那群小孩見沒戲看了,便“呼”地一擁而散。

真是來得快去得也快。我無奈地笑了笑,這世道人情淡漠,就連小孩子也學會了欺善怕惡。唉——我歎了口氣,轉身欲走。

“姐姐——”低沉的嗓音,卻帶著無比的可憐、稚氣。好矛盾的一個組合。我轉過頭看了看那個蜷縮著的身影,他已從臂彎裏抬起頭,那是一張二三十歲的男性麵孔,意外得俊朗,此刻正愣愣地看著我,可憐兮兮地道:“姐姐,我好餓——”

他的眼底噙著淚水,眼神單純、幼稚,整張臉灰蒙蒙地肮髒不堪,衣服破爛得幾乎難以蔽體,赤著一雙大腳血跡斑斑。

看吧看吧,做好人是要付出代價的!我再次歎了口氣,從皮包裏掏出錢塞給他。

“去買點吃的吧——”

他沒有拿我的錢,隻是站起身,掀開破爛的袖子,讓我看他那粗壯的臂膀。幹什麼,想博取同情嗎?我忿忿地想,我已經幫了你耶——可是,天哪!我倒抽一口冷氣,那條手臂上裂了好大一條口子,看來已傷了好久了,血已凝結,由於沒有包紮,所以傷口的周圍開始發炎、潰爛。

“姐姐——這裏好痛——”他哽咽著,又去翻亂蓬蓬的長發,“這裏也痛——”那裏也有一條傷口,看起來似乎比手臂上的還重。他的身上到底有多少傷?

“你是在求我收留你嗎?那,姐姐帶你回去好不好?”啊,我在說什麼傻話啊?我承認自己看見傷口就會犯暈,但這也不會直接影響到我的正常思維吧,“不,我是說,是說——”但他已經雀躍萬分,高興地抱住我的手臂,一如一個小孩子抱住母親的手臂,隻是我們身形不和諧而已。“好,好吧!”我歎一口氣,為他眼底的哀求。看來他不是白癡,隻是有些弱智而已。

仰頭看著天,我再一次地呻吟一聲,歎了口氣。

我的家不大,兩房一廳,是租來的公寓房,父母都在鄉下,這樣的地方,一個人住我實在是樂在其中。再說這裏環境也不錯,一開窗便可看見位於公寓後麵的小花園,到了春天更是景色迤邐。

我把他安置在客廳的長沙發上,倒了杯水給他。看起來他似乎很開心,接過水一飲而盡,又怯怯地看著我。我尷尬地笑了笑,道:“呃,你餓了吧,我煮麵給你吃,好不好?”

“好——”他閃亮著眼睛,跟著我跑進廚房,“姐姐——可不可以吃兩碗。”

“可以!”我歎一口氣,唐潔衣,看吧,你又自己給自己找了麻煩不是!但是轉頭的時候,再一次看見他完全像個孩子的一言一行時,我的心又徹底軟了,他甚至比一個孩子還幼稚!好吧好吧,人都已經帶回來了,再抱怨也沒有用了!我向著她展開笑臉。

麵很快就煮好了,他也以最快的速度吃完。摸著肚子,露出一個滿足的笑容,似乎早已忘了傷口的痛楚。我拿出醫藥箱,替他簡單地消毒包紮了一下。猶豫地看了看窗外,天色已晚,看來去醫院也得要等到明天了。

“你叫什麼名字?”收了藥箱,我走進浴室,想放水讓他好好地洗個澡。

“白癡。”他扶著手臂跟著我,看來他的手臂依舊很痛。

“胡說!哪有人叫白癡的?”我打開蓮蓬頭,堵住浴缸的出水口,轉身對著他說。心底不由自主為他的話感到難受,看來他已被人捉弄了好長時間了。“你不是白癡,你是小可愛——你沒有名字,對不對?那姐姐為你起一個名字,就叫——小可,好不好?你是小可愛。”

“小可——”他看著我,重複著。

“對——”我歎一口氣,“去洗澡吧。”

“噢!”他爽快地答應一聲,卻依舊沒有脫衣服的意思,我本來下意識地想幫他,但手剛碰觸到他厚實的肌肉,便陡然住了手——他雖是弱智,但畢竟是個大男人,而我一個女孩子怎麼能做這種事。

我漲紅著臉衝出浴室,小可不解地跟著我,愣愣地站在我對麵。

“姐姐——”他的語氣怯怯的,似乎做了錯事。我不忍心,轉頭笑了笑。

“小可乖,自己去洗澡,好不好?”

“好——姐姐你不生氣了?”看著他害怕的眼神,我再次放柔了笑容。

“姐姐哪有生氣?快去。”他轉身猶豫著進了浴室。我大呼了一口氣,放鬆地坐了下來。才打開電視,浴室裏就傳來一聲慘叫。

“小可!”我大吃一驚,衝了進去。就見他那龐大的身軀跌在浴缸裏,哭喪著臉,手捂著臂膀,白色的紗布滲出了血。

“怎麼了?小可——”他赤著上身,褲子仍未脫去。

“姐姐,好痛——你幫我好不好?”他的神情再次讓我心軟。

拿過牆上掛著的毛巾蓋住他的上身,我強忍住羞怯替他解下長褲,但那條黑色的內褲,我卻無論如何也沒勇氣替他脫掉。

“姐姐,水是黑的。”他的聲音,拉回了我的心神。我一看,果然。不但水是黑的,連浴缸的四壁都沾滿了汙漬,天哪!他到底有多髒。

接連換了七次水,他的皮膚才總算露出了本色。很健康的麥芽色。讓我吃驚的是他的全身上下縱橫交錯,一如蜘蛛網般布滿傷痕。新的舊的到處都是,連他頸部那條大動脈上也有幾條深深的傷痕。天哪!他能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奇跡。我仔細地替他擦拭著,想象著他那不堪的過往。他是怎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天生的?被人打的?還是發生了意外?

我同情地看了看他,他已伸長著腿昏昏欲睡。

“小可——”我叫醒他,讓他起身,手忙腳亂地幫他擦幹身子。拖著他,走到隔壁的房間。

“小可,你睡這裏。”看了看他身上那條濕透了的內褲,我不禁苦惱。家裏不曾有男人住過,更不會有什麼男人的衣服。算了,今夜就將就一晚,明日再去買吧!

“小可,你先鑽進被裏,再把內褲脫下來,好不好?”我試著與他溝通。

“好——”看到床,他更高興,聽了我的話,他便很爽快地脫了那條惟一的遮體物。

“啊!”我大吃一驚,飛快地轉身,羞紅了臉。

“姐姐,好了!”他把內褲給我,我伸手接住。

“你——你——快到床上去。”

我站在那不敢動彈,半晌,床上傳來輕微的鼻鼾聲,我才緩緩地轉頭,他已睡去。看來真的很累,呼吸沉重,嘴邊還帶著滿足的笑容。

我微微地歎了口氣,這樣就滿足了,看來做白癡也未必不好。安頓完小可,我回到房中,躺在床上,也許是累了,什麼也沒想就睡著了。

第二天,我破天荒地起了個大早,天還未亮,我就急急地去了趟超市,替小可買了日用品,當然還有換洗的衣物。

回來時小可還沒有醒,我把衣物放在他的床頭,回到廚房開始做早餐。門口傳來響聲,小可站在門口,我一見他,不由為之氣結,他依舊渾身****,用手揉著眼睛。愣愣的神情讓我又生氣又好笑。

“小可,你為什麼不穿衣服?”我走出廚房,從他的房間拿出新買的衣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