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媽媽是張夫人的陪嫁之一,看著落淚的張夫人道:“夫人莫要心急,有搖香跟在大姑娘身邊,定會勸慰一二。”
張夫人停下手中動作,“我怎能不心急,微兒這幾日眼見跟我疏離許多。老爺又不在家,家裏,裏裏外外都是我在操持。以往,有微兒幫襯著,我也能省不少心。可是,這幾日,微兒每每到我房中隻坐了一會兒就走,這不是在怪我,是怪誰?”
王媽媽思索了一會兒,“老爺,下個月月中就會回來,這事跟老爺商量一下,看老爺怎麼說。這幾日,夫人盡量多挽留一會兒大姑娘,帶大姑娘到處走走,散散心,這事不定啊就過去了。”
張夫人聽了,也覺著有理,“你說的不錯,近日娘家大侄媳生了侄孫兒,要過滿月日,我帶微兒過去坐坐。”
張晴微還在原地打量著自己,侍女們各自忙碌著。
我究竟是誰,我是我,但又不是我?張晴微坐在鏡子前心中自問道。通過熟悉的事物,一點點地回憶起過往,她知道眼前的琉璃鏡是海外之物,家裏做著皮貨,布匹,兼海上貿易的生意,遇見新奇的東西,她必定是第一個享受到的。
搖香托著一個切好的水果拚盤走到花洛麵前,用銀簽叉起一小塊,遞在花洛嘴邊,“姑娘,嚐一口,試試?”
張晴微皺眉,這樣的東西怎麼下得了口!不過,看到東西已經遞到嘴邊,出於心理上的禮貌,她不忍拒絕,輕輕咬上一口。果汁的甜香味在口中蔓延,不如想像中的那麼難以下咽。心理上的抗拒,抵不過生理上的需求,很快把簽上剩下的果子吃完。
“姑娘,這是海外的果子,與這邊的果子大不相同,姑娘以往,最喜歡吃這些了。這次,夫人可是把它全部留下來,送到了姑娘這裏,可見,是多麼的疼姑娘。”搖香說完,試探性地問了一句:“姑娘,還在生夫人的氣嗎?”
張晴微搖頭不語,安靜地吃著東西,搖香不敢再問。
屋裏突然風風火火闖進一人,看著搖香手裏端著的果子,眼睛磆碌轉了一圈,上來就抱著花洛的手臂搖啊搖的,口中直念道:“大姐姐,我也要吃。”
張晴微看著眼前的十二三歲的小女孩,穿戴與自己一致,皆是紅綢襖裙加身。不用想,就知道這是自己的三妹馨兒,又要向自己討吃的了。
三妹張晴馨與張晴微一母同胞,貪玩愛吃。張母為了不讓她吃得太胖,每日裏叫人盯著,一點也不許多吃。就是這樣,張晴馨的身材還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圓潤起來,怎麼也控製不住,是那種典型的喝口水也能長胖的類型。
而張晴馨餓的受不了時,就到各個姐妹兄弟那裏打劫吃食。幾位兄妹受張母威脅,若是給三妹一點吃的,月錢減半,給一次減一次,直至減到全無,迫於威脅,三妹討不到吃的。唯有張晴微是個例外,張母並不太計較。不是張母隻喜歡這個長女的緣故,而是因為張母知道,張晴微比自己還對這個妹妹管控的嚴,不允許讓她吃的太過。不像其它兄妹,隻是一味的討好。
“我若是給你了,你拿什麼來換?”
馨兒每次用這招,百試百靈,今日不靈驗了。近日,大姐姐與母親又起了嫌隙,自己也不敢招惹太過,省得母親念叨。馨兒費心思索起來,自己有的,大姐姐都有,自己沒有的,大姐姐也有,有什麼東西可以作為交換呢!
張晴微看著對麵的小人兒,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抬眼,掰著手指,冥思苦想的模樣,有趣極了。一個人臉上的表情可以這般豐富,這是她從沒見過的,以前,大多的人都是隻有一個表情,那就是沒有表情,冷漠著一張臉,她早已看慣。以前,奇怪,以前是哪裏?她就這樣支著頭看著,嘴角不知覺地向上揚起。
搖香看著姐妹倆作態,三姑娘又被大姑娘戲耍了一回,還不自知。
過了片刻,對麵的小人兒,還沒想到能交換的東西,張晴微開口:“我看三妹頭上的花釵很是喜人,不如摘下來,送給我如何?”
馨兒立刻護食般地取下自己頭上海棠絹花製作的重瓣花釵,拿在手裏摸了又摸,這是大哥送給她的生日禮,她今天第一次戴呢!很是不舍。再不舍也抵不過,麵前的吃食來的誘人。看了看盤子裏的瓜果,又看了眼手中的花釵,花釵可以再有,但吃食不常有。一狠心閉眼,把手中的花釵遞了過去,那臉上的表情,仿佛在麵臨著生死決擇,眼不看為盡。
張晴微接過她手中的花釵,把果盤放在她手裏。對麵的小人兒這才睜開眼睛,小心捧著果盤,坐到一邊兒小口吃起來。“還是大姐姐對我最好了,我才能吃到這麼好吃的東西。”
“你以後,可要多準備些姐姐喜歡的東西,拿來交換,姐姐這的東西就任你吃。”張晴微回應。
“真的。”馨兒嘴裏吃著東西,一邊含糊回答。
張晴微頷首。真是為了吃,什麼都不顧了,張晴微心中想到,不過,我真的是這個世界的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