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君南哲恨我,可是我已經做出了最大的讓步——放棄我的職業生涯,放棄乾勵,也放棄了柯襯千,為什麼偏偏有一種人,要把自己的不如意,統統歸咎於別人?
天漸漸地黑下來,寒意襲來,我打了個哆嗦,然而依舊沒有人回來。我抱著胳膊獨自等著,沒有手機沒有電腦,一個人的時代裏,我那樣孤獨。
太陽慢慢沉下去了,完全沉下去了,我眯著眼睛看一九八三年的這個傍晚最後一抹斜暉——這裏很好,空氣清新,樹木蔥綠,目之所及的事物,顏色都純正地很,沒有霧霾也沒有汙染。但是我很害怕,很想家——感覺睫毛刺刺地刷著我的眼睛,我用手一抹,發現眼淚簌簌地掉了下來。
春天的晚上——如果季節沒弄錯的話,其實還是很冷的,我身上單薄的風衣抵擋不住寒意,真是冷啊,從裏到外。
終於,在黑夜終於降臨的時候,一前一後兩個身影出現在巷子的末端,我抬起眼簾,看到兩個身形高大的男子,正踱著步向我的方向走來。後麵的身影低著頭,順從地跟著前麵那人。
我努力想要站起來,腿腳卻已經發軟,腳步虛浮踉蹌,沒走幾步就歪倒在地上。
“爹,那邊有個姑娘,在咱家門口!”後麵的男子抬頭望過來。
說罷,他們加快了腳步,走到我身邊。
我費力地抬起頭來,看向身前的父子倆——就是他們。連裝束都差不多,好像除了我,他們也來自那世界。
玖伯是後麵那個,開口問:“你是誰?在我們家門口做什麼?”
玖伯看上去年紀還不大,疏朗少年色。
我晃晃悠悠站起來,努力直視他父親的眼睛,懇求他送我到未來。
他微微一怔,隨即搖頭笑了,邊笑邊往自己家門走:“你以為我是誰?無稽之談。”
我嘶啞地叫出來:“您可以的!你家裏有可以轉換時空的秘寶。”
他轉過身來,臉色陰沉:“我沒有。”
“你有,它是綠色的,會發光,是一個石頭的模樣,裝在一個紅色的檀木盒子裏,你可以的,求您了!你要什麼我都可以答應你。”我苦苦哀求。
聽到這裏,老者緩緩走到我跟前,幽深的眼睛看了我半晌,隨即搖了搖頭,慢慢說:“那是我們祖傳的鎮宅之寶,即使你知道,也不能給你——我要的,你也給不了。”
我腿一軟,跪坐在他腳下,眼淚不受控製地掉下:“別人一句承諾,你說給就給;可是我招誰惹誰了,落到這個境地,賭咒發誓也不管用。”
玖伯聽到這裏,饒有興致地在我跟前蹲下,眼神靈動地嬉笑著說:“你還真知道我家有這個玩意啊!可是那是我爹的命根子,總不可能說給你就給你,給你了,我們家就敗了!”
老人聽到這裏,忽然轉身勃然大怒:“我生了你這個孽障,家也敗得差不多了。你今晚別進屋了,在外麵跪著,跪到你回心轉意為止。”說罷就要進門,玖伯趕緊跟上去,回頭衝我努努嘴:“老爺子生氣了,趕緊走吧你。”
大門哐當一聲關上,我絕望地看著絕塵而去的兩父子,在深夜裏痛哭失聲。
柯襯千,柯襯千,我平白無故受了你這麼多的好,終究還是遭到了報應。我以為把自己的一顆心,牢牢地鎖在我的胸腔裏不招惹任何人,就可以安安靜靜生活了,就可以不打擾你的幸福了,沒想到,還是落得一個漂泊的境地——無人理睬,無處可去。
玖伯說讓我走,可是這孤寂的一九八三年,哪裏又是我可以去的地方。
我的家,在二零一三,在寧海市,在C大,在乾勵……在你的身邊。
也許是在時空轉換的過程中,我的精神和身體都受到了巨大的創傷,我頭暈眼花,虛弱地連頭都抬不起來。夜裏很冷,我哭著哭著,感覺自己的精氣神水一樣地溜走,不一會就失去了意識。
朦朦朧朧中,有人搖著我的肩膀叫我:“姑娘,姑娘——”
我費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卻昏昏沉沉沒有力氣,感覺身子被人扶坐起來,披上了一件外衣。外衣上的體溫傳過來,有著淡淡的青草氣息,我的心稍稍安穩,向更溫暖的地方摸索過去。
然而他沒讓我靠,依舊孜孜不倦地咬著我:“快醒醒,再睡下去,你就起不來了。”
我終於掙紮著睜開眼睛,恍恍惚惚看到一個年輕男子的臉,正焦急地看著我。我的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呢喃著在他懷裏顫抖:“柯襯千,你丫害死我了……”
他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有一個聲音傳來:“大良,你怎麼跑這裏來了!咦,這不是白天湖邊的那個姑娘嗎?她怎麼倒在這裏,玖伯沒讓進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