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竹瑩不顧一切地向樓下奔去。淚水模糊了她的雙眼,頭腦幾乎空空的象一個球。什麼也聽不見,隻是拚命地向下奔、奔、奔。那樣子匆匆忙忙,慌慌張張,象是急於逃避著什麼,逃避什麼呢?無非是逃避現實給她帶來的侮辱,逃避阿鳳嫉妒的報複……
突然,右腳踏空,整個身子失去平衡,朝前跪去,一陣刺痛從她膝蓋上一直擁到心髒,她狂叫一聲,滾落樓梯,重重地落在地上,痛楚使她全身的肌肉繃緊。她聽到有人跑下樓的雜亂聲音和變了聲的狂喊,那是在喊自己,那是哥倆的異口同聲。她睜開眼睛,看到兩張俯向自己的臉龐—劉春江和劉春濤。膝蓋的疼痛難忍,她咬住嘴唇,閉上眼睛。有人從地上把她抱起來,不知什麼地方碰疼了她愛傷的腿,她“啊”的一聲慘叫,失去了知覺。
渾渾噩噩中她不知道是怎樣來醫院的,也不知道是怎樣在手述台上度過三個小時的。仿佛有人在追她,無論她如何解釋,沒人相信她,那些分不清男女的人仍然死命地追她。他們喊著什麼,她聽不清,她隻有拚命地奔跑,反反複複地向那些人解釋:
“我沒做錯什麼,我要離開劉家!”
她穿過一片樹林,那樹林裏四處回響著野狼般的哀嚎,那聲音一聲比一聲大,震耳欲聾。樹枝不斷地搖晃看,象是張牙舞爪的怪物向她猛撲過來。她覺著胸口發悶,窒息般難忍,腿發軟,躺在地上拚命地喊:“我要離開劉家。”
劉春濤正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對著一滴一滴不緊不慢的輸液管發呆。被這突如其來的喊聲嚇了一跳。
“竹瑩,”他關切地望著她,“你醒了,真是太好了……”
“我離開劉家……”她噙著淚,痛苦地搖搖頭,“我沒做錯什麼……我離開劉家……”
他聽清了她的話,他的心一陣痛楚,一把抓過她的軟綿無力的手,緊緊地握著。
“你沒有錯,不要離開……不要……我不要你走……”
她掙紮看,可是渾身一點力氣也沒有,額頭上滲出細細的汗珠。
他一手按住她的肩頭,一手握著輸液的手,象哄孩子似的,說:“聽話,你在輸液,千萬不要動,不然會滾針的,滾了針,就得重新換上一針,好疼啊……”
竹瑩聽清了,這是一個好熟悉,好溫柔的聲音,這聲音仿佛給她死去的心髒注入了跳動的力量。
是他,一定是他!
“路遠!路遠!”
她睜開眼睛,四處張望著,尋找著。然而,映入眼簾的是白色世界,白色的牆壁,白色的窗簾,白色的床頭櫃,白色的被單和一張被她的驚叫聲震的目瞪口呆的臉。
“春濤?”她盯住他問,“我在哪兒?路遠來過嗎?”
他驚愕地望著她,良久,才張開棱角分明的嘴巴,慢慢的,一個字一個字地說:“你在醫院裏,路遠沒有來過。”
“我在醫院裏”她瞪大眼睛。
望望正在輸液的那隻手,被他輕輕地握著,腦海裏頓時浮現出墜樓的情景……難道……她試圖挪動一下身子,可是右腿卻象被壓上一塊巨石,無論她如何努力,那條腿卻沒有知覺,動彈不得。她的心一陣驚悸,右手急忙向右腿摸索著,很快,摸到那硬硬的象是一根石柱樣的東西。
“這是我的腿嗎?”她呐呐地問自己。
“你的腿剛做完手術,打了石膏,要療養一段時間。”春濤依然握著她的手。
她慢慢地閉上眼睛,不再說什麼,那樣子顯然非常疲倦。
春濤隻好不去打憂她,靜靜地守候在一邊,默默地注視著這張蒼白而雙俏麗的臉龐。
不知過了多久,竹瑩輕輕地睜開眼睛,被眼前的情景驚呆了,她不相信真的,眨了眨眼睛,可是那張好看的、帶著雛氣的臉依舊在她麵前,鼻子對著鼻子,眼睛對著眼睛,那目光好深沉,好含情,好溫柔。
她仍然不相信這是真的,於是,從被子裏伸出手來,輕輕地推了那人的肩頭,然而,那人卻穩絲未動。
“春濤!你……你要幹什麼!”
他沒有開口,隻是靜靜地看了她一會兒,才低低的聲音說:“我真的希望,當你每天醒來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是我。”他深深地注視著她,“你真美,讓我看也看不夠……”
“你……”她慌恐地幾乎說不出話來,胸口起伏著,“你怎麼偷看人家?”
“竹瑩”他拉過她的手,“不錯!我是在看你……”
“是偷看。”她強調著,抽回手。
“這並不重要。”他重新握住那隻手,坦白地說:“我喜歡看你,還喜歡吻你,看不夠也吻不夠。”他把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我的心在為你跳動……愛上我吧,竹瑩,我的生命裏不能沒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