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下得越來越大,予音看著頭頂的那把傘。
大雨滂沱,它卻安穩如山,連一絲發顫也沒有。
陽月不比予音那般閑情逸致,隨著修蛇的前行,他的眉頭越皺越深。
不對勁,真的很不對勁。
他一開始猜測是贏魚作怪,而到了此處,根據修蛇的反應,也的確是這樣沒錯。
贏魚出現的地方,往往會有水災。雖然它本身並不會控水,可也能助水。
在落雨之時興起風浪,使得雨勢越大,從而引起水災,也是常事。
可這雨,未免太大了些。
莫說是普通贏魚,就是有了幾分修為的,也很難在這樣少雨的地方,掀起這麼大的陣勢。
他和修蛇的判斷,不會有錯。所以,這隻贏魚一定不是凡物。
看著一無所知的予音,陽月喚停了修蛇。
予音正和傘玩著,她發現這傘會跟著她的動作而移動。當她動作大了,傘一麵要替他擋雨,又不能讓陽月淋濕,正著急著。修蛇忽然一停,予音有幾分不解,也就忘了逗它。
傘如釋重負。
關鍵時刻,還是自家主人最好。
“到了?”予音左右看著,除了白花花的雨幕,什麼也看不清。
“阿音,你可能來錯了?”
陽月的表情凝重,予音也猜了個八九不離十:
“很難對付?”
陽月點點頭,予音卻不在乎地笑笑:“你在呐,怕什麼。”
她還記得唐落,那也是個難對付的主。陽月雖然受傷不輕,卻也是把他給收伏了,因此予音也不害怕。隻笑嘻嘻地:“你怕我拖你後腿的話,我就找個地方躲著,等解決完了再出來。到時候,可能還得我扶你上車呢。”
陽月搖了搖頭:“這次……或許保不住性命。”
予音一愣,她還沒想過會有危及陽月性命的怪物。或許是孤陋寡聞了,可在她心中,陽月就是無所不能的。即便是上次的傲因,雖說是陸白石兩人捉住的。可予音總是覺得,陽月定然也在暗中出了力,不然憑借那兩個質量不過關的,怎麼可能捉得住傲因。
陽月見她不說話,隻以為她是嚇到了:“怕什麼,待會兒讓修蛇送你回去,不會有事的。”
“我回去了,你一定能活嗎?”予音問。
“十之三四吧,這裏的情況複雜了些。”陽月歎了口氣。
雨勢最大的地方,在山上。
經過數日的大雨衝刷,山石早就不穩,若一個不注意,可能就跟著泥石流一起滾下來了。
而這樣的天氣狀況,又是對贏魚最利的,是否能全身而退,陽月還真沒個準。
“那我要留下。”予音盤腿坐著,說得輕鬆自然,好像是決定晚飯在那裏吃一樣。
陽月的唇角抽了抽:“有病吧你。”
“反正都是死,我留著,起碼還有人給你收屍。”予音笑道。
“我若死了,就護不了你了。”陽月隱隱覺得頭疼,這丫頭莫不是當他在開玩笑吧。
“那便一起去死,這樣你路上也有個伴,不至於無聊。”予音無畏無懼,她這條命,如果不是陽月,早在七年前就已經沒了。
這次的事,說到底是自己自私,非要把陽月牽連進來——分明他是不想管的。
如果陽月因此喪命,那她接下來的一生,定然也不會好過。
至於父母,說句不孝的話,原本七年前就該到來的悲傷因著陽月至今未發作,可以說,她們一家都是欠著陽月的。
所以,予音更不可能看著陽月為了自己送死。
這個節骨眼上叫他回去顯然不現實,索性堵上一把。
贏了,皆大歡喜。
輸了,便也隻是輸了而已。
反正投胎轉世過後,還是個優雅的小公舉。
卻不想陽月怔住了,予音的神態與前世重合。
那時候的她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習了幾年道術就要跟著他去收伏厭。
他罵她學藝不精,不許她去。
以前每每這麼說,她都會生氣的回房間,直到陽月回來之後,帶上幾個新奇的小玩意才能讓她消氣。
可那次似乎是知道了有多危險,她不依不撓。直到最後陽月說出可能活不下來的話,她便說:
“那我與你一起死,省得你活著的時候一個人,死了還孤孤單單的,好沒意思。”
那一次,厭被捉了,他活了,她卻死了。
如今又聽見予音說這話,他卻不像上次那般自信:
“胡鬧什麼,趕緊回去。”
予音聽見他的語氣冷了下來,是他還含著幾分怒意,也被嚇了一跳。
認識陽月這麼多年,還從沒見過他這樣的生氣,心中不由得生怯,卻不肯罷休:
“本來就是,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與其惶惶不可終日,還不如一起死了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