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件事情發生得早幾年,他還有選擇的餘地,他還有擁有她的資格。可是現在……不,應該說在幾個月之前,他就已經沒有了這種資格。所以他隻能跟她裝傻,看著她漸漸失落,又充滿疑惑不解的臉龐,許豪有股將捏在桌下的拳頭狠狠打在自己臉上的衝動。他們還是到了這一步。
他一直避開那個話題,努力努力地顧左右而言他。終於顧念屏惱羞成怒了。她一拍桌子,怒目而視:“你這都繞地球快一圈了,什麼時候繞回來!到底什麼意思啊,要不要跟我交往啊?!”他就徹底沉默了,低著頭看著潔白的桌布上擺放著的精美餐具。
那餐具上印著精致的玉蘭花的模樣,他家裏的餐具上沙發的靠枕上也有印著玉蘭花。顧念屏去他那兒玩的時候看到了,還嘲弄他,一個大男人家家的喜歡玉蘭就算了,還弄得滿屋子的玉蘭,太娘了!當時隻能笑而不語。
現在看著那玉蘭花隻覺得無比刺眼,好像每一朵秀美的花瓣都在嘲弄他諷刺他,又在提醒著他什麼。
念屏說的對,他一個大男人就算再怎麼鍾愛玉蘭花,也不會把家裏弄得到處都是玉蘭花的圖案吧?那並不是他最喜歡的花,喜歡玉蘭的其實是她。而這個“她”顯然不可能是顧念屏,而是另一個女字旁的她。
他抿了抿嘴唇,下定決心般地說:“念屏,對不起!”別的話再也說不出,也不知還有什麼別的話可以說。
顧念屏傻傻地看著他,好像沒聽懂一般,眨巴眨巴的眼睛裏充滿了疑惑。她歪著頭認真地看著他,那種專注的神情忽然讓許豪覺得無地自容。不敢再看她,不敢再跟她多呆一秒鍾,站起身來匆匆離開。因為太匆忙逃走,衣角甚至掃落了桌上盛水的玻璃杯,“嘩啦”一聲,引得附近的人都抬頭望過來。服務員也聞聲趕了過來。許豪摸出幾百塊放在桌上,落荒而逃。
他甚至沒有勇氣回頭看一看她。
許豪與顧念屏並不是男女朋友,兩個人誰都沒有承認過對方是自己的戀人。隻不過是大家看在眼裏,默認了他們是一對。若說他們有什麼錯,大概就是縱容了這“默認”吧。他們就這樣曖昧著曖昧著,孤單著相互作伴,快樂時相互分享,像是兩隻離群的大雁在尋找自己歸隊途中做做伴兒。有時候也會忘記了友情跟愛情的邊界在哪兒,宛若戀人般甜蜜,明明說是普通朋友,卻又有著戀人之間的親密。
也許愛情都沒有這麼大的殺傷力。在愛情裏,每一場在陽光下的傷害,都是可以正大光明痛哭流涕傷心欲絕的,可以明目張膽地以“失戀”為名霸占最好朋友的時間空間,求陪伴求安穩。但曖昧呢?名不正言不順,最後連“失戀”都算不上。所有的氣氛難過悲傷心疼都得肚子承擔,哪怕是心碎成了一片兒一片兒的,都得含在嘴裏咽下去,所有的大腸小腸胃都被碎片的尖角劃得鮮血淋漓。不能叫疼,因為你活該。
多年以前許豪也曾經暗自許諾,不會再讓顧念屏受到那麼深的傷害,卻不知最後他也是狠狠****一刀的人之一。
所有的許諾都是要持保留態度的,不管是明的許出來的,還是暗的藏在心裏的。因為最後的結局可能會背道而馳得像一出正熱鬧的狗血劇,而彼時你是該笑還是該哭?
許豪深深地吸一口氣,反問道:“那麼請問沈寒天先生,你賣的價錢好不好?”
沒想到許豪會用自己的話來堵自己,沈寒天一時愣住,沒做反應。
許豪譏諷地笑道:“你不要跟我說,你一直不知道念屏在這裏。你也一直不知道,念屏曾經那麼那麼喜歡你。”
“……”於是輪到沈寒天沉默了。
“不,”許豪輕輕地補上一句,“應該說,她一直那麼那麼地,深愛著你。”他一針見血地點破,看到沈寒天眉頭深鎖的樣子似乎很滿意。
他捅他一刀,他禮尚往來還他一刀。都不是為了自己,而是為了她。他們都傷了她,卻又沒有勇氣狠心地捅自己一刀,隻好借助對方的手狠狠狠狠地懲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