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難以形容的愧疚、自責和疼痛霎時間淹沒了零。他同樣蹲下身來,輕輕抱住夏然,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隻是聲音低啞地開口:
“對不起,是我的錯,我該早點帶你來的……”
夏然一動不動,像是過了半天時間才聽到他的話,輕輕搖了搖頭:“這不怪你。”
她的確一點也沒有怪零的想法。在末世裏她已經看了太多人的慘死,其實心底也很清楚夏均存活下來的機率有限,很早就做好了看到眼前這一幕的心理準備。零並沒有那個義務幫她來找人,他這一路上已經給了她太多的保護和照顧,她不是那種你幫我八分我反而還恨你為什麼不幫我十分的極品存在,沒有任何理由把責任算在零的頭上。
在地上蹲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終於掙紮著站起來,全身發軟,雙腿麻得沒有一點知覺,零抱了她一把才讓她勉強站穩。
“把他葬了吧。”就算夏然不怪他,零看著地上那具腐爛的屍體,也覺得很難受。和夏然一起,把屍體翻了過來,準備先整理一下遺容。
屍體本來是蜷縮著趴在地上的,浮腫鼓脹得很厲害,也看不出原本的身形如何。但是這一翻過來伸展開來,零的臉色頓時就是一變。
不對!這不是夏均!
複原了這具屍體被打爛的上半部分頭顱,他的身高最多也隻有一米七七的樣子,比夏均矮了三厘米!
零長期經常易容成各種人,對人的身高體型等細微特征極其敏感,隻要隨便看一眼,就能判斷得出一個人的準確身高數值,連一厘米都不會差。這具屍體的體型雖然因為腫脹和腐爛而看不出來了,但不管再怎麼爛,由骨骼決定的身高是基本上不會變的。
這並不是夏均的屍體,應該隻是有一個人穿了他的衣服,並且沒有把他的手機從衣服內側口袋裏拿出來而已。
他的一顆心髒頓時就落下了一半,但是不能直接對夏然說他在上一個時空裏見過夏均無數次,所以才把他的身高記得這麼清楚,隻能用別的方法來提醒她。
故意摸了一下屍體的衣服口袋,從裏麵摸出一個沾滿血的錢包來,遞給夏然:“這裏有個錢包,你看看是不是夏均的?”
夏然看見那個錢包,臉色就微微變了。這錢包奇形怪狀花裏胡哨的,一副非主流殺馬特的風格,夏均是死也不會買這種錢包的。
打開那個錢包,從裏麵找出一張身份證來,果然不是夏均,是個挺年輕的小夥,看過去有點流裏流氣的。末世裏錢包一點用都沒有,最多也就是因為習慣而留著,別人穿夏均的衣服有可能,夏均卻沒理由把別人的錢包帶在自己身上,這就說明,這具屍體並不是夏均。
夏然心裏猛然鬆了下來。這麼說……夏均並沒有死,有可能還活著?
“再看看錢包裏麵有什麼。”零立刻說,“這個人身上穿著夏均的衣服,說明他在至少三天前遇到過夏均,錢包裏也許能有點線索。”
夏然在錢包裏又翻了翻,找出一張工作證,這小夥是在涵州市監獄裏麵當食堂廚工的。
涵州市監獄在市區邊緣,離他們這裏不遠,就幾公裏的距離。監獄在很多末世影視劇裏麵都出現過,因為它的確算是末世裏的最佳藏身之處,有堅固的高牆和鐵門,易守難攻,不管是喪屍和人類都很難侵入,裏麵又有相對比較完善獨立的生活設施,武器也很容易在獄警那裏找到。
“如果這個人一開始就在監獄裏工作的話,那他估計在末世來臨後還是一直住在監獄裏麵。”零說,“我們去涵州市監獄看看。”
結果等兩人到了涵州市監獄,才發現跟他們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監獄的圍牆裏到處都是遊蕩的喪屍,有囚犯也有獄警,看過去已經完全被喪屍占據了。裏麵一片陰森死寂,靜悄悄的,一點也不像是有活人居住的樣子。
夏然剛剛升起來的一點希望,頓時像是被再次潑了一桶冷水。零安慰她說:“監獄裏雖然是最有可能藏身的地方,那也是在末世來了一段時間,裏麵的喪屍流散得差不多了之後。開始時監獄裏人口密度那麼大,全是喪屍,也很難進去,夏均未必就會來這裏。再在周圍找找。”
他話才說完,背後突然傳來一個不敢置信的聲音:“……姐?”
夏然猛然回過頭去,幾乎把脖子給扭了。他們後麵遠處的街道上,站著一小群人,最前麵是一個身材修長容貌俊秀的男生,頭發亂蓬蓬臉上髒兮兮的,但是一眼就能看出來,他的長相和夏然有六七分的相似。
“姐!”
夏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平日裏的傲嬌形象蕩然無存,撲上來就是緊緊地抱住夏然,差點喜極而泣。
夏然抱著他也幾乎落下淚來。父母死後,這麼多年來一直是他們姐弟兩人相依為命,夏均就是她唯一的親人,也是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
零在一邊看得酸溜溜的,雖然知道夏均是夏然的親弟弟,但是看見她跟另一個男生這麼緊緊抱著哭,還是感覺莫名地吃味兒。
“你怎麼會來涵州?”
夏均好不容易才按捺下重逢的激動,問夏然。尚海距離涵州三百多公裏,而在這末世裏,有時候三公裏都跟天塹一樣,寸步難行。就比如他們,被困在涵州市市區一個多星期了還沒出去。
“是他陪我來的。”夏然給夏均介紹零,“他叫藍雨,是我在……”
她一下子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零的來曆,畢竟這個人的出現和與她同行,說起來都太過奇怪了。最後隻能勉強斟詞酌句地解釋:“……是我在尚海遇到的,這一路都跟我一起。他身手很好,一直很照顧我,沒有他的話,我也到不了涵州,你的位置還是他找出來的。”
零不太滿意她這幹巴巴的一段話,但她知道他對她好,這一點還算說得過去。夏均十分感激地握手向他道謝:“謝謝,我們給你添麻煩了。”
然後也介紹他那邊的一行人:“這兩位是我的大學同學,還有幾位是後來在涵州市裏麵遇到的,我們現在都住在距離這裏三條街開外的涵州大劇院裏麵,那邊還有一半人在那裏留守。”
他後麵還有六個人,其中兩個是跟他差不多年紀的男生,還有四個看過去很樸實的漢子,臉色黝黑,一身灰土,從外貌上看都是工地上幹活的農民工。
夏然問道:“監獄不是更牢固更安全麼?沒打算搬到這座監獄裏來?”
“當然有,但是監獄裏的喪屍實在是太多了,這次就是來這裏查看情況的,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把監獄裏的喪屍引到其他地方去。”
零其實想說沒必要打這座監獄的主意,涵州市在上一個時空裏沒有建立起幸存者基地,住在監獄裏也不是長久之計。他本來是打算找到夏均之後,就一起前往上京市的,但現在夏均有這麼多的同伴,這話自然不能當著別人的麵說。
他在上一個時空和夏均接觸過,信得過夏均,卻並不相信其他人,也不打算帶著這麼多人一起走。隻能找個單獨說話的機會,跟夏均商量一下再做決定。
他把自己的想法悄悄暗示給了夏然,夏然倒也明白他的心思,於是兩個人都不吭聲。
夏均一行人在監獄周圍轉了一圈,沒找到什麼好辦法,畢竟監獄裏的喪屍沒有上千也有好幾百,引出來之後一個處理不好,麻煩就大了。
眼看天色將晚,隻能先返回他們的住處。
臨上車之前,零突然感覺似乎有什麼人正在暗處盯著他們看,往周圍街道上看了一圈,卻又靜悄悄地沒有一個人影。
“怎麼了?”夏然問他。
“小心一點。”零最後望了周圍一眼,這才上車,他作為殺手的直覺十分敏銳,一般不會有錯。“這附近恐怕還有別的幸存者,而且不少。”
……
一行人回到夏均他們的住處,涵州大劇院。劇院其實算不上末世裏居住的好地方,不過這附近比較偏僻,就劇院旁邊有一處大型商場,食物等物資比較充足。而且劇院周圍都是開闊的廣場,喪屍一接近就能看得清清楚楚,便於警戒。
夏均他們住的是劇院一樓大廳,涵州市喪屍病毒爆發的時候也是半夜,劇院沒有開,所以整個大廳空空蕩蕩的一隻喪屍都沒有,正好給他們提供了容身之處。附近商場裏的不少物資也都被他們收集到這裏來了,絕大部分是食物,在大廳角落堆了滿滿一大堆的箱子。
跟夏均一起的十幾個人,一部分是他的大學同學,還有十來個是一支農民工隊伍。這些人都屬於心思相對純樸,很好相處的類型,對於夏然和零還挺熱情的。
零本來是除了夏然以外天底下其他人的死活他都可以不管,現在也在考慮,要不要提醒一下這隊人去上京市。當然還是不會帶上同行,有夏均一個燈泡插在他和夏然的二人世界裏就夠受的了。
夏均何等聰明,自然很快就看出來零對於夏然的感情,或者說根本不需要多聰明,哪怕是個瞎子都能看出來零有多寵愛和照顧夏然。望著零在那裏專門給夏然做蝦仁蔬菜卷外加枸杞燉雞湯,聞著一陣一陣的香氣飄過來,周圍所有人都感覺自己吃的不是泡麵,而是一大把一大把的狗糧。
晚上臨睡前零和夏然主動去大劇院的頂上守夜,拉上了夏均,跟他商量去上京市的事情。
夏均有些猶豫。他的這些同伴都挺不錯的,幾個大學同學跟他都是同班,關係很熟,那些農民工也樸實憨厚,同行這麼多天都沒鬧出過太大的問題。要把他們丟下,總感覺有點說不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