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章(1 / 3)

第二天早晨,小餘在客廳中央的沙發上醒來,感到渾身酸痛。睜開眼發現室內很昏暗,窗簾是拉上的。可是小餘睡前並未拉上窗簾,他回來時感到很疲倦,所以像往常一樣倒頭便睡了。與往常不同的是,他這次並沒有在外麵浪費過精力,他隻不過與雪兒一起逛了逛外灘而已。

小餘知道,一定是小白替他拉上窗簾的。其實“小白”並不是這個小女孩的名字,“小白”是小餘從前養的一隻小狗的名字。那隻狗的毛很白,很幹淨,小餘不願費神給狗起名字,於是就隨口叫它“小白”。後來小餘遇到了小白,小白就是這個小女孩子的名字。她父親姓林,母親姓蘇,於是就起名叫小白。小白一見到“小白”就寵愛非常,死活讓小餘將“小白”給她帶回家養幾天。小餘起初不同意,後來拗不過就答應了。結果不知小白怎麼弄的,“小白”竟然大病不起、一命嗚呼了。

那次小餘真的發了火,他將小白親手做了送給他的玻璃船(為此小白還劃破了手指)摔了個粉碎,並且小餘指著門口大叫著讓她“滾出去”。直到很後來小白才知道,原來這條小狗是小餘初戀的女友同他分手時送給他的。其實這不能怪小白,看到小餘平時對這隻小狗愛理不理、隨便亂擱的態度,誰也不會認為這隻小狗對小餘有什麼重大的意義。可是小餘就是這樣一個人,他表現得越是漠不關心的,極有可能就越是他真正在乎的。小餘是一個喜歡將強烈的情感埋藏得很深的人——這也是小白很後來才知道的。

總之小餘那回是真的發了火。小白縮在房間的一角,瑟瑟發抖。原本她看到小狗無可挽回地死去的時候,並未感到事情的嚴重。她當然很難過,但她也想看到小餘發火的樣子。小餘從來都很淡漠,即使對她已足夠好(這是小白拿自己與小餘認識的其他女孩子相比較的結果),但小餘從未曾對她流露過稍稍強烈的情感,當然沒有發過火。可是小白很快就認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因為她感到這次極有可能會失去小餘了,當她意識到這一點時,她害怕得眼淚一下子就唰唰地流下來了,她也不知道她究竟害怕什麼,但她本能地感到她不能沒有小餘。

“我賠給你好了,我一定會賠給你的!”她幾乎是掙紮一般地哀求著。

“賠?”小餘冷笑道,“你拿什麼賠給我?你賠得起嗎?”

“我,我就算買不起,”小白當時並未明白小餘問“你賠得起嗎”的真正含義,她隻是吞吞吐吐地答道:“就算我買不起,我,我把我賠給你總可以吧?”

“你說什麼?”小餘有點氣糊塗了,睜大眼睛不明所以。

小白“哇”的一聲哭出來了,她不顧一切地喊道:“我把我賠給你總可以了吧?你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還不行嗎?”

小餘氣極反笑:“你不過是個小孩子,你能做什麼?”

“你可以把我當作小白啊!”小白哭著道,“你要我叫我就叫,你要抱我我就讓你抱,小白不會的我也會。真的!我已經不是孩子了,我已經發育了,不信你看!”說著小白便去扯胸口的衣衫。那恰是在夏天,小白穿得原本就單薄,一用力之下,胸口的兩顆紐扣便飛了起來,眼看就要露出她的胸膛。

小餘感到大腦“轟”的一聲,血都湧了上來。他一個箭步衝上前按住了小白的手。

“你是不是瘋了?”小餘露出一種極端痛苦的表情。

小白掙紮了一下,掙不脫小餘那雙青筋突起的手,反倒被捏痛得差點叫出聲來。但當她看到小餘的表情時,她就忘記了她的疼痛。因為小餘的臉上不再是憤怒,而是一種令人心碎的痛苦。

“小餘,你原諒我了嗎?”小白小心翼翼地問道。

小餘鬆開了他的手,背過身去。

“我房間裏的衣櫥裏有衣裳,把你的襯衫換下來!”小餘幾乎是命令道。

小白乖乖地照做了。她打開小餘的衣櫥,看到許許多多的衣服。小餘雖然把家裏弄得很亂,但出門穿衣還是很講究的。他父母定期從國外寄很多錢過來,小餘也不亂花,但他卻有買衣服的癖好。在這一點上,小餘倒很像是個虛榮的女孩子。後來有一次小白曾問起小餘說:“常言道:‘女為悅己者容’,你這麼多衣服是穿給誰看的呢?”小餘沒理她,但他的表情很奇怪。

小白在穿衣鏡前默默地脫下她的襯衫。她從鏡子裏看到自己鴿子一般的胸膛,她開始為剛才的舉動感到後怕起來。她不由自主地將襯衫擋在胸前,朝門口看了看。小餘根本就不在那裏,她忽然又覺得自己很傻。小餘是一個值得信賴的人,雖然小白知道自己對小餘很迷信,但對這一點她倒是覺得很有理由的。有一次她和小餘在這個房間裏一起看一部小餘已經看過的影片,當中小餘忽然起身去倒水。小白很奇怪,因為小餘在看他喜歡的影視片時從來都很專心的,從不接待客人,或者做什麼別的事,他甚至拔掉電話線,但他此刻卻起身去倒水。可小白很快就知道原因了,因為影片裏有一段那種鏡頭。等到這個鏡頭過了,小餘又像是很有默契似地坐回到小白身邊。小白有點好笑。其實這個鏡頭很美,導演沒有絲毫以此賺得票房的意思。如果不是這樣,小白相信小餘一定不會放給她看的,但小餘還是這樣走開了。小白沒有認為小餘很做作,相反她倒覺得小餘很有趣。

小白穿了一套小餘的藍格子襯衫,小心翼翼地從房間裏走了出來。襯衫很大,小白感到自己像個唱古裝戲的,有點滑稽可笑。

“你這種做法是從那裏學來的?”小餘背對著小白,語氣尚未完全平靜。

小白的臉有點微微發燒,沒有作聲。

小餘轉過身來衝小白大聲道:“以後絕對不允許你這樣做,聽見沒有?”

小白笑了,她終於真切地感受到小餘是關心她的,於是她笑得難以自抑。

“你笑什麼?”小餘疑惑道。

小白笑得更厲害了,她喘著氣說:“你這樣關心我,我真開心!”

“哼!”小餘冷笑一聲。

“你放心啦,”小白笑著說,“我絕不會對別人這樣做的。”

房間裏幾乎立刻就爆發出小餘的一聲大吼:

“對我也不行!!!”

那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小餘開始細心地為小白的襯衫縫上扣子。小白心裏明白,她留給小餘的創傷並沒有這樣輕易地消逝,於是她便執意要小餘叫她“小白”。小餘起初不同意,可久而久之拗不過她,也就這樣叫了。

小餘經常感到自己拿小白沒有辦法。這個小女孩子雖然隻有十歲出頭,但卻驚人地早熟。有時小餘也弄不清她的小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小餘也不知道小白何以這樣地早熟。小餘知道小白的家庭是很優越的,父親是個儒商,很有書卷氣;母親是大學教師,小餘看得出小白的母親一定是大家閨秀,她彈鋼琴時神情典雅,如今雖上了年紀,但仍可見當年的風采。因此小白從小就應該受到過良好的教育的。也許是被寵壞了?何況如今的書報、影視很少有給孩子帶來積極影響的,小白成為今天這個樣子,也不該大驚小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