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奇怪,隻是一件小事,況且還是很久以前的,雪兒沒想到自己竟然還能記得這樣清楚。
下樓之後,她婉拒了魯星要送她回家的提議,自己坐計程車回到住處。窗外小餘勢漸大,敲打在玻璃上的聲音十分惱人。她躺在床上悲哀地預見到,今晚注定無法安然入眠。
魯星結束了上午的會議,甫一進辦公室就看到手下愛將坐在沙發上看雜誌。
新一期的娛樂周刊,封麵人物恰恰是最近如日中天的安娜。
魯星伸手一把抽走雜誌,連同自己的文件夾一道丟在桌上,手臂環在胸前挑起細細的眉毛質疑道:“你還有閑工夫看八卦?”
她說話向來帶著點兒盛氣淩人的味道,所幸雪兒早就習慣了。平時兩人逛街,哪怕是評價一件衣服漂亮與否,魯星也是這般氣勢,挑剔而苛刻,並且不允許旁人反駁,十足的女王做派。
雪兒做了個鬼臉,“等你等得太無聊了。怎麼,叫我來有什麼吩咐?”
她微仰著臉龐,素麵朝天的樣子看起來還有幾分稚氣未脫。魯星推了推眼鏡,心中不免感歎,幹這行的不可能永遠保持天真無邪,若想出名想上位,那就必須世故老成起來。可是在這方麵,目前的雪兒顯然還沒有太多的自覺,與安娜相比,更是天差地別。
“魯星?”
雪兒的聲音讓這位曾經的金牌經紀人暫時收回了心思,翻開方才的會議記錄瀏覽確認了一遍,魯星說:“首支單曲推出也有一段時間了,難道你就一點兒也不關心自己的成績?”
雪兒想都沒想便乖巧地順著她的意思問:“成績好嗎?”
“還算不錯。”魯星低頭看著資料,“各項數據的排名都比較靠前,而且本周還有上升趨勢。剛才開會也提到這件事,老板還是很滿意的。”
“所以呢?”
“所以,”魯星停了停,盡管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但雪兒看得出來,她的心情不算壞,“接下來公司會正式著手為你打造一張個人專輯。現在是年底,你的一切宣傳活動都將趕在明年開春進行。過兩天會有個具體的計劃書出來,你自己也要多努力,爭取明年可以發展得更好。”
事實上,不用等到幾個月之後,公司對雪兒的先期宣傳很快就啟動了。她開始陸續在各種鏡頭前露臉,雖然還不是主角,但已經讓她累得夠戧,似乎直到這時才開始真正體會到當藝人的辛苦。
“你瘦得就快趕上非洲難民了。”蘭城回國之後刻薄地評價道。
雪兒無奈地說:“某天化妝的時候造型師說我有嬰兒肥,於是第二天立馬被魯星逼著減重。現在要控製飲食,許多東西不能吃,還要天天運動。”
“這樣注重形象,難道你要走偶像路線?”
“不知道,聽安排。”
“我簡直無法想象你會真的成為明星。”蘭城作勢仔細打量她,配合著匪夷所思的表情。
“我看起來一點兒潛質都沒有嗎?”
“至少我看不出來。”損友的回答斬釘截鐵。
他向來都是這樣,貶低嘲諷她的時候不遺餘力,雪兒很懷疑這是不是已經成為他生活樂趣的一部分了。所以她也不跟他計較,隨便吃了點兒東西墊肚子,然後就奔赴健身房。
用魯星的話說就是:永遠別想著偷懶。我承認你天生條件不錯,但正因為如此,我才不希望你這麼年輕就被自己毀掉。
一邊在跑步機上揮汗如小餘,雪兒一邊納悶,難道過去這二十多年裏,在被魯星重新“塑造”之前,她一直都在過著自我毀滅的日子?
而事實上,她卻越來越發覺自己無法適應這樣的生活。
當初是陰錯陽差進入這一行,所以始終不能為自己找到真正適合的目標。自身沒有奮鬥的動力,周遭卻又不斷對她施壓,如今雪兒以為自己就像這跑步機上的雙腳一樣,隻是被動地跟著皮帶一起移動罷了。
包括小白在內,沒有人知道,這個五光十色的圈子,無論在外人眼裏它有多麼神秘和風光,她卻曾經是那樣地厭惡它。
慢跑一個半小時之後,雪兒終於停下來歇息了一會兒。手機顯示有數個未接來電,她心裏一慌,飛快地回撥過去。
劉阿姨在電話裏焦急地說:“小昀啊你快來,珊珊進醫院了。”
B市與C市相鄰,車程不過四十多分鍾。雪兒匆匆趕到B市的中心醫院,很快便在急救室外找到劉阿姨。
“下午就說不舒服,給她服了藥,吃了晚飯又讓她睡了一會兒,誰知道剛才突然就發作了。”劉阿姨說,“看她疼成那樣子,小臉都紫了,真是心疼死我……”
“醫生怎麼說?”雪兒安撫地拍了拍對方的手。
“還沒出來。”劉阿姨用紙巾擦了擦眼角,“這到底造的什麼孽喲,要讓這樣的小孩子遭這種罪!”
雪兒說不出話來。帶大一個先天心肺功能不全的孩子是件非常辛苦的事,才兩三個月不見,眼前的婦人仿佛又蒼老了許多。
十幾分鍾後醫生摘掉口罩出來,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才安排她們進去看望病人。
“珊珊最近老說想你。”劉阿姨坐在床邊,撥了撥孩子額前的頭發。
孩子還沒醒,嘴唇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因為常年生病的原因,臉色遠不及同齡人健康紅潤。
雪兒有點兒心酸,半天才說:“對不起,我最近太忙了。”
“傻姑娘,幹嗎道歉。”劉阿姨握住她的手,“你劉叔還在一樓辦手續,我去看看他,你陪著珊珊吧。”
“好。”雪兒把手袋放下來,彎腰去摸珊珊的小臉。
吹彈可破的皮膚,因為蒼白更顯得無比脆弱,像是陽光下的雪兒,仿佛稍稍一碰就會化掉。雪兒不自覺地笑了笑,因為想到珊珊剛出生的時候,雪兒將她抱在懷裏,當真像是對待一件寶貝。那麼小那麼軟,雪兒抱著她,連呼吸都變得謹慎起來。
那時候大哥舒天笑她,“自己都還是個小丫頭呢,居然還有母愛。”
她被說得不好意思,但又舍不得放下手裏的小寶貝,隻覺得生命真是神奇,這樣一個小東西多年後不知會長成什麼樣兒。
可是很快醫生就告知他們一個壞消息,也許珊珊長不到那麼大了。先天的心肺缺陷將會伴隨她的一生,並且時刻折磨著她與她周圍所有的親人。
這麼痛苦,雪兒看著病床上的人想,這麼痛苦的人生並不是珊珊選擇的,卻要由她自己來承受,沒有人可以替她分擔。這是否太荒謬太不公平了?
手機無聲地震動起來。擔心吵到孩子,雪兒避到走廊上去接。
小餘那邊聲音十分嘈雜,問她:“你現在在哪裏?”
她報了位置。隔了一會兒,電話裏的雜音漸漸小下來,想必是走到了清靜的地方,小餘仿佛有點兒吃驚,“你病了?”
“不是我。”她懨懨地靠在牆邊,不想多說。
可是她忘記了他向來敏銳得可怕,即使隔得這樣遠,他依舊立刻察覺出異樣,“出了什麼事?”
電話裏那麼安靜,她才聽出他的聲音裏仿佛帶著些許酒意,估計剛剛應酬完,所以才會有空找她。
可她現在完全沒有心思,隻擔心珊珊會隨時醒過來。
“真的沒事。”她想掛掉電話。
他卻淡淡地說:“雪兒,就當是普通朋友關心你,你也不該這樣敷衍吧。”
她有過幾次類似的經驗,知道小餘喝過酒之後十分難纏,有時候就像男孩與男人的結合體,既固執又霸道,不達目的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況且他的指責讓她有一點點良心上的愧疚,最後隻好屈服,“有個小朋友心髒病住院,我在這邊陪著。其餘的你就別問了,一時半會兒也說不清。”
“沒問題。”小餘答應得很輕鬆,接著又說,“我在那個醫院恰好有熟人,是心髒病方麵的專家……”
“真的嗎?”雪兒心中一動,直接打斷他。
興許是這樣的反應平時實在少見,電話那頭安靜了兩秒,才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低笑,“真的。你需要我的幫忙?”
雪兒想了想,“是的。”
其實B市中心醫院在心髒病學領域的醫療水平一直是國內最為頂尖的,一些大名鼎鼎的專家們也都集中在這裏。雖然珊珊會做定期檢查,但是聽到小餘提起,雪兒突然想,如果能為珊珊做一次專家會診,應該會對目前病情的掌握更有幫助。
她把想法說給小餘聽,希望他能幫忙。
“改天安排個時間讓你們先見麵,到時候再具體商量。”他說。
“好。”她停了停,“謝謝。”
“你要怎麼感謝我?”他半真半假地問。
這時恰好有護士從走廊那頭過來,雪兒說:“病房區不準用手機,改天再講啊。”
在掛斷之前她聽見他問:“今晚不回來?”
“嗯。”
她收起手機,回到沉睡的珊珊身邊。
孩子是在兩小時後醒的,其實隻清醒了一小會兒,但見到雪兒十分開心,一時不肯再睡覺。
劉阿姨在一旁故意虎起臉,“再不聽話,回家外婆不給你燒好吃的。”
珊珊向來害怕外婆,可憐兮兮地轉向雪兒求助。
雪兒摸摸珊珊光潔的小腦門,笑道:“姑姑晚上不走,明天還來陪你。怎麼樣?睡好覺,明天才有精神玩哦!”
她沒有哄小孩子的經驗,但說來奇怪,珊珊從小便格外聽她的話。最後或許是太過疲倦,嘴上說不想睡覺,但很快就又閉上眼睛睡著了。
劉阿姨跟雪兒說:“你回家裏睡吧,這邊有你劉叔陪著。”
“還是我留下來。”雪兒堅持,至少要為小侄女盡點兒義務。
她將劉家夫婦送到醫院樓下,等到他們離開之後,不遠處突然射來明亮刺眼的車燈,徑直朝著她的方向忽閃了幾下。
雪兒詫異地停下腳步,然後便看見從車裏跨出的身影。
小餘站在車邊,狹長的眼眸似笑非笑,仿佛十分欣賞她此刻目瞪口呆的表情。
他做事向來這樣,不按牌理出牌,剛才在電話裏居然也沒事先通知一下。雪兒驚訝了半天才找回語言,“你怎麼會來?”
小餘不理會她,隻是環顧了一下,問:“晚上就睡在這裏?”
“嗯,隨便湊合一夜。”
他想了想,點頭說:“也行。”
“沒辦法,總得有人守著……”一語未了,她才像是突然反應過來,回味著他方才勉強屈就的語氣,不禁皺起眉問,“也行是什麼意思?”
他側頭看她一眼,傲慢的表情流露在俊美的臉上居然顯得出奇自然,“雖然這裏條件差一點兒,但有溫香軟玉在懷,我應該可以睡得著。”
她卻驚訝道:“你不要開玩笑!”
“誰說我在開玩笑?”
他一邊說一邊自顧自地在走廊邊的休息椅上坐下,然後理所應當地要求,“過來坐,仰著頭說話很累。”
她沒法子,依言坐在旁邊,隻覺得有點兒頭疼,“你到底想幹什麼?”
他看了看她,俊眉微揚,唇邊是若有若無的笑意,語氣裏卻帶著幾分熟悉的譏嘲,“雪兒,做人怎麼能像你這樣沒良心?能讓我主動留在這種地方陪著過夜的人沒幾個,為什麼你反倒一副惹到麻煩的樣子?”
確實是麻煩,雪兒咬著嘴唇想。這個男人隻憑自己心意做事,好壞無常,讓她無法揣測他的真實想法或目的。
而她,討厭這種感覺。
或許這才是他們始終若即若離的原因。她猜不透他,所以幹脆保持距離,免得一步踏錯後悔無門。
因為在醫院裏,她實在沒法做過多的糾纏,隻得由著他。
小餘問了一下珊珊的病情,她如實說了,期間隻是隱掉一些無關緊要的背景。安靜空曠的休息區裏,她低著頭大致地敘述了一番,包括近幾次的發病情況。最後她問:“能不能盡快替我安排一下與專家見麵?”
他低低地應了一聲,便暫時沒了下文。
她抬起頭,這才注意到他正半閉著眼睛,清俊的側臉上隱生疲憊。
她停了停,小聲問:“你累了?”
小餘睜開眼睛看看她,手指捏了捏眉心,才說:“晚上酒喝得有點兒多。”
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酒氣與誘惑性感的古龍水香味交織混合,臉色雖然還算正常,然而聲音卻微微低啞,泄露了幾分疲態。不知怎的,雪兒心中陡然鬆動了一下,仿佛被什麼東西擊中,在她反應過來之前,語調卻已先行軟了下來,“司機還在外麵車裏對嗎?你還是回家去休息吧。”
小餘聞言斜睨著她,笑了笑並不說話。
“聽到沒有啊?”她被他看得有點兒不自在,不禁加重了聲音。
“聽到了。”他淡淡地收回目光,又恢複了那種玩世不恭的表情,在椅子上換了個坐姿,微閉上眼睛宣布,“不過,今晚我想和你一起睡。”
因為醫院規定不準陪床,所以想要留下來的家屬隻能申請睡在專設的休息室裏。條件當然不能算好,床也窄,大概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今晚這間休息室裏並沒有其他家屬。
小餘上床之後很快便睡著了,其實他已經整整幾十個小時沒有睡覺了。公司正在組織一次大型並購,越是臨近關鍵時刻就越是爭分奪秒,他領著一幫得力下屬連續熬了幾天幾夜,晚上又馬不停蹄地參加一個重要飯局,光是洋酒就喝掉了三四瓶,飯局結束時尚能保持清醒連他自己都感到神奇。
兩年前周子揚還在國外念書,曾趁著聖誕假期來公司實習,在親眼見過他的工作狀態之後,稚氣未脫的周子揚咋舌道:“大哥,你是機器人嗎?”
可是,機器人也有需要別人的時候。
比如今晚,小餘就發現,自己抱著這具身體才能睡得舒服。
第二天權威專家就與雪兒見了麵,在看過病曆之後,院方著手安排給珊珊會診。
從醫院裏出來,小餘說:“這下可以稍微安心了?”
雪兒露出從昨晚起的第一個笑容,“效率可真夠高的。”
小餘說:“暫時也隻能幫到這裏,公司還有事,我先走了。有什麼問題電話聯係。”
她送他到車邊,臨告別時又說了一遍:“謝謝。”
晨霧中,那副眉眼有種醒目逼人的英俊,他薄唇微揚,笑得有點兒邪,“我先記下了,看你怎麼報答。”他頓了頓,意味深長,“希望能令人滿意。”
當著司機的麵,居然也能這樣不正經。雪兒閉著嘴巴不接話,心情卻因此而忽然輕鬆了許多。
其實雪兒自己也沒有多少空閑時間,隻在醫院待了半天就匆匆返回C市。臨走時,劉阿姨表示會隨時將珊珊的情況告訴她,讓她安心工作。
珊珊舍不得她,拽著她的手指不肯鬆開,小嘴扁扁的,“姑姑什麼時候再來?”
她應承道:“一有空就來,好不好?”
珊珊又問:“那爸爸媽媽呢,他們怎麼還不回來?”
雪兒笑道:“他們忙呀,特別地忙,但是他們也很想念珊珊哦!”
在回程的途中,雪兒回想起小侄女可憐兮兮的臉蛋,突然開始懷疑她與劉叔叔、劉阿姨當初的決定是否真的正確。
關於珊珊父母的事,到底還能瞞多久呢?
陳敏之跟著老板一連熬了幾個通宵,今天終於有點兒撐不住了,不得不躲在茶水間的小椅子上眯了一會兒。可也僅僅隻有一會兒罷了,很快她就被人叫醒。睜開眼,費威一臉正經地通知她,“老板開完會了,在找你。”
暗叫一聲命苦,陳敏之將自己收拾了一番,這才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
誰知道裏麵坐著的除了小餘之外,居然還有周子揚。
他怎麼來了?陳敏之心裏犯嘀咕,臉上卻不動聲色,禮貌地問了聲好,然後等著老板吩咐。
小餘靠在寬大的轉椅裏,仿佛在思索什麼事情,沉默了片刻,忽然問:“上回得罪了小白,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做?”
這個問題來得有點兒突然,根本不符合他一貫強勢淩厲的作風。雖然白家企業規模不小,但考慮到它與G&N在實力水平和在業界影響力等各方麵的差距,即使真的惹惱了小白繼而影響到合作,對於G&N來說也並不會有太大損失。所以,陳敏之訝異於小餘的提問,隻覺得這不應該是他會擔心的問題。
因為一時摸不清大老板的真實想法,她斟酌了一下,給出自己的分析,“我們與白氏的合作關係向來良好。這個小白最近才從分公司鍛煉完調回總部任職,又是白氏董事長的獨生女兒、未來的繼承人,性格上比較難對付。之前我們爽了她的約,讓她下不了台,不管她當時說了些什麼,但我猜想那多半隻是氣話,畢竟在白氏當家做主的還是她的父親。白董是個精明的生意人,應該不會因為這樣的事而中斷與我們的合作。”
她停了停,見小餘沒表態,而是拿眼神示意她繼續說下去。她隻好又善意地提議,“不過,既然小白三番兩次表示誠意,之前我們對她也確實有所疏忽,為了在兩家原有的基礎上建立更友好的關係,我的建議是,如果小餘您有空,改天主動約她出來坐一坐。”說完之後她想,自己剛才分析的這些,明明應該是公關部的職責才對。莫非是小餘發現她在偷懶睡覺,所以隨便出個題目抓她回來繼續工作?
小餘聽了之後點點頭,似乎還在評估這段分析的可行性,坐在沙發上的周子揚倒先開了口,笑著說:“大哥,如果你真的要約小白,我倒可以幫你這個忙。”
“哦?”
“我和她是在國外一起念書的同學,關係嘛也還不錯。”
“這樣……”小餘瞟了弟弟一眼,“那麼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吧。”又對陳敏之說,“陳助理,分析得很好,你先回去工作吧。”
直到精明幹練的女助理出去之後,小餘才冷淡地說:“假借我的名義把人家叫進來看一眼,你是不是閑得慌?”
周子揚不以為然,“我確實很喜歡她,精明能幹,而且還漂亮。”
“喜歡是什麼意思?”
“大哥你一直都是這方麵的高手,自己理解去。”周子揚挑起嘴角笑了一下。
其實他的長相與小餘有七八分相像,有一雙天生能勾魂的桃花眼,深黑明亮。隻不過因為年輕幾歲,氣質倒比小餘更加張揚風流。早從少年時代開始,惹來的情債就數不勝數。
正因如此,小餘才不得不出言警告,“我不管你是怎麼想的,但是陳敏之是我身邊的人才,你少打她主意。”
“我又不是洪水猛獸。”周子揚嘴上抗議,撐著扶手站起來,“我還有事先走了,小白的事你等我電話吧。”
陳敏之坐在外間的電腦前,聽見門鎖響動,有人從裏麵緩步踱出來。
看清來人之後,她很快站起來,垂著手站立在桌邊。
年輕英俊的男子停在她麵前,眯起眼睛笑道:“不至於這麼急著送客吧?”
纖長的眼睫輕輕震動,陳敏之隻是低垂下視線,嘴上回應,“這是禮貌。”
“我還以為替我倒杯茶,請我坐一會兒才是禮貌呢。”周子揚慢條斯理地說。
“你想喝什麼?”陳敏之愣了愣才問。
“都可以。”
“那你先坐著等一會兒。”
她在轉身去茶水間之前,特意先將自己的轉椅推到周子揚麵前。
“怎麼,”周子揚輕笑一聲,目光停留在這張明秀的臉上,語氣有些難測,“還怕我連這兩步路都走不了?抑或,你招待所有人都這麼周到?”
陳敏之怔了一下,習慣性地避開他的眼睛回答道:“不是的。”
“這麼說來,我還是比較特殊的了?”
麵對這樣隱晦的調侃,也不知怎的,處理任何事情都能遊刃有餘的陳助理居然有點兒應付不來。此時她隻能維持著端正的神態,眼觀鼻鼻觀心,連看對方一眼的勇氣都沒有,盡量保持著語調的正常,避過他的問題,隻是說:“你先坐,我去倒茶。”然後快步離開,就連自己都感覺像是落荒而逃。
茶水間裏空無一人,陳敏之好歹能夠靜下來喘口氣了。
真是沒用啊,她暗暗斥罵自己。為什麼每回遇到周子揚,她都會表現得像個受了委屈又不敢吭聲的小媳婦?
哦,不對,其實更像是高中的純情少女看見自己暗戀的對象……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竟然會對他有好感,而與他外形相像的小餘,在她的眼裏卻永遠隻是單純的上級和老板。
不不不,她想,她不應該喜歡上一個花花公子的。這樣對自己一點兒好處都沒有!
可是他偏偏也喜歡來招惹她,時不時就來公司晃悠一圈,讓她想要忽視他都很困難。
周子揚隻喝了小半杯毛尖就被一通電話叫走了。陳敏之起身要送,他擺擺手,毫不在意,“沒事。”
陳敏之隻得筆直地站在原地,目送他微跛著走進電梯下樓去。
聽說那條左腿是在三年前的一次滑雪兒中意外受傷的,傷得很重,因此留下了後遺症,連走路都受了影響。加上最近天氣不好,行動比上次見麵時似乎更加困難了一些。
站在桌邊呆立了一會兒,陳敏之才慢慢收回心神坐下來,打開電腦繼續整理此次並購的相關資料。她跟在小餘身邊的日子不短,所以深知他的脾性,小餘在公事上的嚴苛要求簡直與平時那副看似漫不經心的態度形成鮮明對比,令她絲毫不敢馬虎。
正當陳敏之集中精神做事的時候,旁邊沉重的柚木雙門打開了,小餘一副準備外出的模樣,臨離開前將一張便箋擺在辦公桌上,簡單地吩咐,“下周一下午四點,替我送束花。”
白色的便箋紙上有一個地址和一個女性人名。
陳敏之依照慣例確認了一下,“送紅玫瑰嗎?”
小餘說:“玫瑰俗氣。換一種,你親自去一趟花店。”
陳敏之不由得愣了一下。送花、送禮物這樣的事向來都是她做主,小餘從未過問過,今天這樣的情況倒是前所未有。
她留了個心,於是又問:“隻送花就可以了?”
小餘本來轉身欲走,聞言卻停下腳步微微眯起眼睛,仿佛確實認真思索了一番,然後神色如常地說:“隻送花,但是不需要留卡片。”
電梯門緩緩合攏之後,陳敏之才重新低頭看了一眼便箋上的內容。
雪兒。
一個十分陌生的名字,她很確定這個名字自己從未聽說過。而在給花店打電話的時候,陳敏之這才忽然想起來,老板好像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叫她給哪位女士送過禮物或鮮花了。
即使是再精幹的職業女性,也難免有著八卦的本能,這時陳敏之不禁默默地猜想,這個雪兒究竟是小餘的又一位新歡,還是他風流史的終結者?
收到花束的時候,電視台的活動剛剛結束,雪兒正在化妝間裏卸妝。剛才她唱了一首歌,許是發揮一般,站在台下的魯星臉色不大好看。
助理小喬替她把那一大捧醒目的粉紫色鬱金香拿進來,整張臉都被擋在後麵,笑嘻嘻地說:“小舒姐,給你的!”
“不錯啊,這麼快就有粉絲了。”旁邊有人笑著湊過來圍觀。
“或許是男朋友呢!”
“不會吧,要是男朋友就該送玫瑰了。對吧,雪兒?”
雪兒放下卸妝棉,眼圈上還有沒來得及擦掉的眼影,濃墨重彩的兩圈,被幾乎完全素淨的臉龐襯得有些突兀。
她納悶地接了花,卻不知道是誰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