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9章(1 / 3)

世道險惡,若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便出去闖蕩,等於在找死,但總想著靠別人坐享其成,到頭來還是要吃虧,人生沒有偷懶這回事。

——錦歡專欄 《女子說》

關於婚變,錦歡曾憤憤不平,打電話去質問前姐夫,像是帶著炸彈去尋求同歸於盡。

“離婚是怎麼回事?!”她沒耐心拐彎抹角,卻極力壓製住自己的憤恨。

張世忠沒有一點兒慌張,做律師的心理素質都好得出奇,“錦歡——這是我和你姐姐之間的事。”

“為什麼這樣對她?!”她手裏死死捏住電話,仿佛那便是張世忠的脖子,她真可以親手掐死他,沒來得及撒在邵元成身上的氣,都撒在這個前姐夫身上。

電話那頭,張世忠沉默了一秒鍾:“我們已經在一起十四年,所有親昵都變得像刷牙,死了一樣。我們都需要重新活過。”

老掉牙的說辭!哪個結婚多年的男人女人沒產生過膩的感覺?!

“這隻是你的需要!”錦歡幾乎歇斯底裏,“你得什麼絕症了?非要鮮活的肉體來治療?”

“……錦歡,等你經曆過長期的婚姻,你就會明白我今天的話。我和你姐姐以後還是好朋友,希望你能理解。”

完美的借口——她沒有結過婚,怎麼說都理虧。她把電話狠狠一砸,那金屬小玩意兒在沙發上蹦躂幾下,躲進了布墊縫隙裏。她並沒有壯烈得讓它粉身碎骨。她坐回到沙發上,雙手抱住頭,想要理清思路:白手起家的男人靠不住,別人把妹泡妞時,他們在埋頭苦幹,等功成名就之時,就要彌補年輕時的缺憾,到處尋找春藥。可是那些從小錦衣玉食的二世祖又怎樣呢?她想起邵元成,想起何曉峰,驚出一身冷汗!

張世忠把財產清單擬了出來,錦承發現這麼多年以來,他們不過擁有一大一小兩處房產、一輛奔馳E300和一輛沃爾沃S40,銀行存款、股票、債券、基金都寥寥無幾。這其中肯定有問題,錦承找到蔣玲玲求助,想仔細調查。玲玲一向三頭六臂,這種小事難不倒,她答應盡快給她消息。當然,錦承還有另外一件事要拜托好友。

由於身處離婚大戰中,之前錦承情緒低落,已經把私房錢揮霍得所剩無幾,要等張世忠給錢,起碼得拖上大半年。即使從離婚案中能夠分得可觀的財產,也不是長久之計。她需要重新出去工作,自力更生,可是已經十四年沒有上過班!當年在全球知名的露丹做到公關主管,卻匆忙結婚,草草上岸,以為就此氣定神閑一輩子,沒想到現在當頭一棒,耳暈目眩,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手裏攥著一長串聯係人的名單,都是老同學老朋友,其中還有以前在露丹共事過的同事施琪。聽說錦承離職後沒多久,公關經理跳槽,施琪在沒有任何競爭對手的情況下,輕鬆晉升,一路順風順水,所向披靡,最近已經成了一奢侈品牌的公關總監。

她正在沙發上看著名單走神,被錦歡撞見。錦歡擔心姐姐的決定是一時衝動——若沒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便出去闖蕩,等於在找死。她側身坐在沙發扶手上,一隻手搭在姐姐肩上:“吳錦承同誌,世道險惡啊!”

錦承似乎不吃這一套,回過頭望了她一眼,義正言辭:“總想著靠別人坐享其成,到頭來還是要吃虧,人生沒有偷懶這回事。”一字一句都像是錦承心裏醞釀已久後的爆發。她以為婚姻是一條最體麵的退路,沒想到卻成了最難堪的傷疤,這樣的感受,錦歡是無法理解的。

“實在不行,到我們報社來當英文編輯得了。”錦歡半開玩笑,手一撒,慢慢起身去取早餐。

“你還沒吃夠當編輯的苦,還要拖我下水?”錦承想自己再不濟也不會淪落到打雜跑腿的地步。

她先聯係了幾個老同學,她是名校畢業,同窗多數有頭有臉。可大家對她要重新出來工作疑惑不解。

“張太太,你就不要逗我玩了。即使我給你找了工作,你老公不樂意,還不來找我算賬?”一個當了老板的男同學戲謔道。

“我家庭有變故,需要考慮經濟來源。”錦承終於說出個中緣由,把臉麵拋之腦後,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有資格講臉麵的。

“錦承啊,我們這麼多年的老朋友了,真心勸你不要離婚。”對方掐滅了手裏的煙,語重心長,“想明白了,男人就那麼回事,玩累了能回家就行,別要求那麼高。你聽我的,拖著堅決不離,那些蒼蠅蚊子撐不住,也就跑了。”

錦承聽了,哭笑不得——看來又是一個玩過的男人,還為自己的同類叫屈,她覺得再說下去就是浪費時間。她又找過幾個老朋友,但離婚的消息漸漸傳開,有的人避而不見,有的人擔心她鬧離婚找工作隻是一時興起,到頭來還是要乖乖回去做張太太。總之,工作的事沒什麼進展。錦承猶豫要不要打電話給施琪,這個她最不願意麵對的人。施琪的存在,證明了自己之前選擇人生道路的徹底失敗。她如果沒結婚,現在應該也是什麼知名品牌的公關總監。

最終,她們約在施琪辦公室樓下的咖啡廳見麵。這是CBD地區最知名的大樓,因為設計者在大樓完工之前就心髒病發作死掉了。悲劇總是最吸引人,當然,吳錦承的悲劇也對施琪產生了不懷好意的吸引,對方一口答應要見她。施琪帶著香奈兒墨鏡,穿著一身黑色香奈兒套裙,抬著臉,走過全玻璃外牆的寫字樓大廳,高跟鞋聲像一串動人的音符。錦承向她示意,她緩緩坐下,摘掉墨鏡,從容地微笑,用手指了指:“我辦公室就在26樓,剛開完一個重要的會議,不好意思,久等了。”

錦承連忙表示沒關係。十多年前,兩人在辦公室裏是麵對麵坐著的同事,今非昔比,她愣了一秒,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此時仍然有種時空錯亂的感覺。

“怎麼離婚了?”施琪脖子往前伸,皺著眉頭,像是很關切的樣子。錦承沒想到第一個問題竟會是這個。

“我前夫另覓新歡,男人一向鍾情,一輩子都喜歡20出頭的年輕女孩兒。”她苦笑,用幽默掩蓋傷口,心碎了不必掰開給外人看。

“唉,當初你選擇這條路,我一直挺惋惜!”施琪繼續說教,“不過女人一旦結了婚,不服軟是不行的。“話說到一半,手機響了,她看了一眼錦承,抱歉地笑了笑。

“我現在有事,好啦,一會兒打給你,乖乖的。”她口氣像在哄小孩子,難道施琪是單身媽媽?!好像現在很多白領麗人都自己生養小孩兒,完全不把男人當回事了。錦承默不作聲,把臉側向一邊,假裝不在意。不到兩分鍾時間,對方收拾妥當掛了電話。兩人對視了一下,有些尷尬。

“哎,一個朋友。”施琪抿了一口咖啡,先招供,比我小六歲呢,人很幼稚,不過長得還不錯。我就是個硬骨頭,所以現在還單身,隻能時不時找個小男人解悶兒。”

她明顯是在炫耀!炫耀自己身居高位、有財有貌,還能泡帥哥。錦承求人氣短,隻能順著她:“還是你這樣比較瀟灑,無憂無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