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程程愣了幾秒,總算明白了馮家傲在氣什麼,於是吸了吸鼻子說:“哥,那是我的工作。”
“什麼工作?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夠糟心的了,你倒好,生怕出不了亂子?馮程程,你要記得,他是你爸爸!”馮家傲的聲音幾近咆哮。
馮程程覺得委屈,說話的聲調也不自覺地弱了幾分:“我沒有故意針對他,我隻是就事論事。那些問題,就算我不問,別的記者還是會問。”
“我不管誰問,反正你不能問!你,現在、馬上、立即給我回家來!”
“你還講不講道理了!”
馮程程氣的全身發抖,眼淚都快出來了,馮家傲卻還在電話裏數落個沒完,最後她忍無可忍,幹脆掛了電話,把手機調成震動,繼續埋頭整理稿子。
半夜裏,馮程程睡的迷迷糊糊,卻被一陣手機震動的聲音吵醒了,她衣冠不整地從被窩裏爬出來,走到桌子前拿了手機,剛一接通,就聽見馮家傲在電話裏吼:“程程,爸爸的病又犯了,我和媽媽還有方秘書送他去醫院,你趕緊過來!”
馮程程還沒完全清醒,愣在原地沒有動,過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兒來,一下子就慌了手腳。
她離開家這麼多年,一向對這邊的情況充而不聞,回來之後,也沒有聽說過馮偉山的身體有什麼問題,怎麼就突然犯病了呢?
她茫然無措地看著窗外,黑暗就像一張巨大的網向她襲攏而來。她思緒極亂,整個心就像一個破了洞的布口袋,兜兜漏漏地迅速墜下去,某一刹那,似乎還有風聲在耳邊呼嘯而過。
她不由想起叔叔住在醫院時的樣子。他就那樣無力地躺在病床上,臉色蒼白,全身插滿了各式各樣的管子,難受的時候,連呼吸都費力。
那段日子,她和嬸嬸幾乎衣不解帶地在身旁侍候,他清醒的時候,會看著她們笑,迷糊的時候就幹脆昏迷不醒。最後,他奄奄一息,於是拉著她的手,斷斷續續地說:“好好照顧你‘媽媽’,這輩子,我欠她。”
有那麼一行淚順著眼角往下流,一直流到耳廓裏。馮程程用手絹替他擦了,邊哭邊點頭,卻說不出半句話來。
她永遠都記得叔叔臨死前的掙紮與不舍,可他再努力也終究是個凡人,抵不過宿命,最後隻能在無奈裏歎息,再一點一點地陷入絕望。
她似乎總是經曆這樣的悲傷,叔叔走了沒幾年就是嬸嬸,胃癌晚期,在醫院裏折騰了幾天就去了,現在,爸爸又病了,被連夜送到醫院去。
他到底得了什麼病?他還會不會回來?
一想到白天她問他的那些犀利尖銳的問題,心裏像是被什麼撞了一下,一抽一抽地疼的全身都在顫抖。她去隔壁的臥室找王珊珊,結果她竟然整夜沒有回來。無奈之下,隻好急匆匆地換了衣服,抓了背包不顧一切地往外跑。
她的小皮鞋有五寸左右的跟,平時穿慣了的,但她這次跑的極快,結果不小心崴了腳,整個人都栽下去。她掙紮著想要爬起來,才一使勁兒,腳腕就像針紮似的一樣疼。
她坐在地上起不來,掀起褲腿,把襪子往下一拉,踝骨處腫了起來,好像新出鍋的小饅頭。她呲牙咧嘴地揉了幾下,還是沒辦法動,最後隻得拿出電話來打給邵天揚。
邵天揚正在跟人打麻將,電話裏依稀傳來洗時嘩啦嘩啦的聲音。接到馮程程的電話,他大感意外,但卻還是一如既往,用一副玩世不恭的腔調問:“程程,怎麼了?這麼晚給我打電話?”
“邵大哥,你能來接我一下嗎……我腳崴了,動不了,爸爸住院了……我想去醫院,可是我摔倒了……”
馮程程漸漸語無倫次,豆大的眼淚滾落下來,砸在地麵上。她覺得無助,更覺得害怕,身子緊緊地縮在一起,冷冷地抽搐起來。
“程程,你先別哭,你在哪裏,你旁邊有沒有別人?天晚了,自己小心點,我馬上就到,馬上就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