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表情出乎我的意料,不是一慣的波瀾不驚,也不是那種得了絕症似的惋惜。
“你說什麼?”
我這才意識到我還是說的家鄉話,在學校也是這樣。我用一種我自己聽了都覺得很惡心的聲音對盯著我的十幾雙眼睛說。“我是說,我手指現在還可以動吧?”
“小丫頭怎麼這麼不小心呢?差點就手指就斷了,沒事的,隻是指甲脫落了。”
我就在想這醫生怎麼會說沒事呢,後來才明白因為疼的是我。疼痛是自己的,沒有人可以代替。同情是別人的,自己可以不接受。
然後我就看見那個我昏倒之前看到的那個人,原來也是穿製服的,我對穿製服的人天生沒什麼好感。當然也僅限於不喜歡,沒有到討厭的地步。
在他們的描述中我終於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了。大概是火車到站了,在人群擁擠的地方我扶著門,然後某個列車員關門的時候沒注意,手指就這樣殘廢了。
我聽著跟聽故事似的,好像那裏麵的人沒有一個是我自己。我就在想公共關係課上講的公關危機處理,然後把自己置身事外。我聽著所有的人對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講不要讓我有什麼想法。我明白了,我現在是孤軍奮戰了,我笑著聽完,然後很平淡的說:“沒什麼的,你們走吧!”
所有的人如釋重負,我突然意識到我的手指不是我自己整殘廢的。
“那個,等一下,你們剛才說的那個列車員是誰?”
我明顯的看到所有人的表情開始變得跟冰山一樣凝重,眉毛糾結成很怪異的弧度。很自然的我就看見那個男生站在了我麵前,我還是不習慣叫他們男人。其實我是一個很傳統的人,盡管表麵看起來很現代。
“對不起!”
很簡單的道歉,在我看來跟默哀差不多,我揮揮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可發現手指疼的厲害,我想如果手指殘廢了要怎麼辦,我總是把結果想象的很嚴重,掉一根頭發我就有可能想到終生殘廢。這種思想在我的生命中已經充斥了二十一年,而且運用的如火純清,出神入化。
在所有人都離開的時候,我突然意識到自己是一個人在醫院躺著的,而且沒有家屬。手指麻醉過後開始撕心裂肺般的疼痛,我也是第一次發現可以這麼不怕疼。悠閑地看著窗外,發現這個城市的天很低,有很多白色的雲,應該是個不錯的城市吧。
我就在那裏待了五個小時,經受了醫生和護士還有很多人複雜的眼神的穿透。安靜地看那個醫生不停的忙碌,他的皮膚不是一般的好,這個城市的人都這麼白,仿佛從來不會曬黑一樣。這樣我就是一異類了,就像一貼了標簽的水果。
“你還真能折騰哈!都整進醫院了!”
我聽見背後傳來這句話的時候,正在看一女孩吃冰淇淋,還是我最喜歡的香草味道,我確定我餓了,口水都流出來了,然後條件性的轉身,陽光很強烈,幾乎睜不開眼。但可以確定的是這個人我很熟悉,頭被很重的拍了一下,其實一點都不疼。可是我卻跳了起來。
“靠,這可是天才的腦袋,你想再把我整成腦殘啊?”
看見他的時候我覺得委屈,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委屈呢,像是積壓了很久,積壓到喘不過氣。
“你還真夠可以的,第一次到這來就惹這麼多事情,真是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