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1 / 3)

蟠龍燭台上的炬身混了沉香屑而造,燭焰灼灼,忽地爆開了一朵燈花,火焰驀然跳躍,迎麵仿佛也撲來了一團帶著熱氣的濃鬱芳香,一瞬間,熏得嘉容幾乎似要透不出氣了。

她忍住那種驟然襲來的強烈不適之感,用奇異的目光盯著麵前這個看起來並不像是在玩笑的男人,片刻之後,忽然道:“你知道嗎,你真的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可笑的一個人了。你以為,太子他有了別的女人,我就會痛恨於他,繼而感激涕零地去做你的所謂什麼‘皇後’?”

“不好嗎?”他對她的反應似乎完全不在意,隻略微揚了下眉頭,“那個李溫琪,負你在先。你做不成亡國太子的太子妃,改做朕的皇後,比起先前,不是更好?”

嘉容笑了起來。綻開的笑顏,足以壓過她身後那張紫檀雕花刺繡屏風上的豔麗海棠,隻是目中所帶的冰冷鄙夷之色,卻是毫無保留地顯露了出來。很快她收了笑,望著他冷冷道,“即便如你所說,太子他真的要娶別的女人,我也不會怪他。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今日還能好好活著,已經是幸事了。他有他的責任,我自理解他的選擇。至於你……”

她效仿他先前的舉動,抬眼,從頭到腳地打量了他一番,麵上最後露出一絲譏笑,“像你這樣的人,就算穿上了這身龍袍,也不過是沐猴而冠——猴子終究還是猴子,再怎麼樣,它也變不成人的模樣!”

男人的兩道濃眉倏地擰了起來,一張臉龐便也跟著蒙上了一層凶惡的煞氣。

嘉容看一眼,便側過了臉去,漠然地望著側旁的那架燭台。

皇帝繼續盯了她片刻,見她始終保持著那種高傲的模樣,漸漸地,眉舒展了開來,最後竟露出一種仿似得趣的表情。

“殷嘉容,你是覺得,做朕的皇後,侮辱了你高貴的出身?”

他踱到了她的麵前,然後俯視著她,慢吞吞地問道。

他逼得很近,說話之時,她甚至仿佛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呼吸徑直撲灑到自己的額頭,撩動她垂落的幾縷額發。她忍住那種想要後退避開的衝動,迎上他的逼視,一字一字地道:“你聽好了,莫說什麼皇後,便如此刻這般與你說話,於我而言,都是一種侮辱!”

“哈哈——”

年輕的男人,忽然發出了一陣大笑之聲,肆無忌憚,笑聲甚至仿佛帶動了燭火,火焰撲閃不停。

“不錯!”

他在她錯愕的目光注視之中,終於停了笑,仿佛很是滿意地點頭。

“朕就喜歡你這樣的女人!有膽色!還大方得很。李溫琪那沒用的男人,他另娶他人,你都願意去理解他,這天下還有哪個女人比你更適合去做皇後?”

嘉容臉色愈發難看了,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了這一句話:“你休想強迫我!”

皇帝哼了聲,“朕連天下都已到手,何況是你一個女人?”

“卑鄙!無恥!”

這會兒,嘉容真的開始痛恨自己,為什麼就想不出別的什麼狠話來痛斥這個不知廉恥為何物的逆首。“卑鄙無恥”,這四個字,聽起來是這樣的蒼白無力,根本不足以概括她對他的憤恨。

“不要臉!”

她終於改成這樣罵了一句。

皇帝本來一直在旁,麵無表情地聽著她氣急敗壞地不斷重複罵自己卑鄙無恥,忽然聽她改口罵不要臉,順手摸了下自己的臉,朝她揚了下眉,表情似乎有些意外。

嘉容閉口,不再罵了,隻恨恨地盯著他。

“罵完了?”

皇帝問了一聲。見她不應,自己開口道:“你罵完了,那就該朕說話了。你聽著,明日,朕便會放了那個信使,讓他把你的那件棉衣送去劍南道給你父親。至於你給你情郎的信……”

他略微扭了下唇,“還給你。”

他探手入懷,把取出的東西遞到她麵前。

她盯著這封已經被拆口的信,想起他方才用那種口氣提及自己信中的內容,心頭再次因了極度羞憤而突突亂跳,一把從他手中奪過信,嚓一聲撕成兩半,連鞋都來不及穿,赤腳便疾步到了香爐前,不顧頂蓋已經被暗火燜得燙手,一把提開,將手中物投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