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星抬手,讓月光照徹她的角瓶。瓶中有液體灩灩流光。
這是何四釀的酒。他說,他把花香、*、千裏鋪展的豪情與方寸迤邐的幽思都釀在了裏頭。這釀法迥異於現行的米酒釀法。要賣出去的話,酒商們肯定捧千金來搶,他也不賣。除了他自己,他隻給一個女孩子喝過。那個女孩子目光閃閃的笑著說:“好啊,為了這口酒,你有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可是後來,女孩子嫁了洪逸。何四這才被逼得,把他一直不敢提的要求提出口。女孩子目光閃閃的看著他,不是不感動,可——“我不能嫁給兩個人啊。”她笑著說:“這樣吧,如果我生了女兒,把女兒交給你好了!到那時,如果你有什麼要求,可千萬記得早點提。”她和他一起喝光了他珍藏的一甕酒,受封為夫人,封號雪鴻。
再後來她就死了。她的孩子,阿星,交托給他。水裏火裏,他總想保這孩子平安,卻連軀殼都被黑狐霸占。黑狐要求阿星修煉完畢,才肯放過何四的身體。那時間還長得很!不知何年何月。
現在,何四的記憶,也被黑狐霸占。黑狐知道了何四的釀酒秘方,就告訴了阿星。
那酒,何四是以四時花朵釀製。
因為有致命的缺陷,所以這釀酒法兒,還不能用在果品、更不能用在糧食上。
但阿星來自現代世界,知道酒在黃酒之外,還可以有白酒、啤酒、水果酒、香檳酒等種種不同。再結合修煉空間的種植園,她有信心讓
釀酒術能更上一層樓。從此之後的酒業,將不會是米酒的天下。
單是這樣的前景,已經夠誘人了。黑狐建議,還可以利用這個,破壞桑桑張城的米業結盟,從中牟利。
桑張城的商人跟西商打米戰,就卡著大米不賣,除非西商把米價出到他們的心理價位。最大的三家商家聯手結盟,西商也很頭痛。
這三家是瘸子秦、大喬、小傅。從誰下手呢?阿星想了想:“小傅。”
“哦?為什麼?”黑狐很欣慰,以為阿星的謀略也有長進了。他要聽聽阿星的見解。
阿星道:“哦,因為他帥。”
黑狐氣結!
其實阿星在聽說小傅的名聲的同時,就聽說了傅老太爺。
所謂傅老太爺,就是傅琪的義父,桑張城傅家商號的老太爺。
這位老太爺一生無子,收了傅琪為養子。傅琪很爭氣,傅老太爺就把商號經營交給了他,自己退居後頭,享福去了。傅琪對這位義父可真夠意思。傅家占地方圓數畝,傅老太爺院落大小足有全家一半,雲簷水閣、綺戶雕欄,小樓連苑、鬥帳藏春,享受簡直不遜於公侯之家。
今夜,高堂之上擁美而坐的傅老太爺,卻大呼氣悶:“自從那小子獨攬大權,再也不叫我插手,外頭也不許我多走。這院落,作宅子固然大了,作牢房卻嫌小。老子不開心得很!”
給他擁著的姬妾,不搭他的茬,反把他的胡子揪一綹:“您別發牢騷了!傳到少爺耳朵裏,又有不是。”
階下鼓瑟的樂姬,也停手笑道:“老太爺也真是的!少爺替您賺錢,您花銷,有什麼不好?外頭要逛,他也不曾攔著您——”
“我找老朋友聊天,他就給我臉色!”傅老太爺鼓起眼。
連起舞的舞姬都停下腳步,斟了滿盅酒灌給他,一邊數落道:“這可別怪奴家怪您了!您找的什麼?那種不三不四地方,找老朋友,不怕奴家們寒心麼?”
“我找商事上的老朋友——”
“那就更不對了!商號既然由少爺全盤接手,他行事您不過問、他帳目您不費神,偏找什麼老朋友聊天,一個不當心,聊來聊去壞了他的事,您於心何忍?還不消停坐著罷!”
傅老太爺被一群脂粉娘子軍一輪數落,肚皮裏灌著酒,隻有眨眼的份兒:“那我、我難道不去外麵了不成……”
“瞧你說的!”年紀最小的八夫人立刻坐到他懷裏滾皺了他的衣服,“有我們在,你還要去什麼外麵?想納九夫人不成?老爺你好沒良心!”
傅老太爺被滾得隻剩哼哼的份兒,再也回不得嘴。
風悄沒聲兒離開花堂,往西行,吹過一座長滿碧草萋萋的院落,穿過條引外頭河水而成的小溪,拱橋後見著棟齊整小樓,裝飾很端整,是傅琪的居所。
傅琪就在他的房間裏。他房間裏仍然亮著燈,燈光是從一盞六角宮燈裏透出來。那六幅燈壁,竟是六片淡紅的半透明薄薄寶石板,以精工雕鏤出山水人物,燈光透出,說不出多麼華貴朦朧,照著淡紫帷幔、晶屏瑤琴、象牙榻玉石幾。這個不大的房間,陳設之精美,非達官顯貴之家不能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