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4章 一裙之讖(2 / 2)

右夫人捶胸頓足。洪綜已經找不出話來講了,隻好胡亂照應了一陣子,吩咐宮人們好好照顧夫人。

他走到外麵,唇邊不由自主滑出一個笑來:竟有這樣的事!千挑萬選的媳婦,自個兒跑了!這是老天不讓他完婚。老天讓他替小傅老板守身如玉呢!

遠遠有宮人經過,見著洪綜,連忙屈身行禮。洪綜隻怕自己的笑容被人看見,趕緊的把臉一板,背著雙手,急匆匆走了。

他走到書房,拿了張帛想寫。

這些帛不是用來穿的,是專門裁好,給他寫字的。

多少人連粗棉布都穿不上,他這兒,一疊高高的雪帛,供他書寫!

別怪右夫人想抓權。權力有好處啊!說什麼粗茶淡飯也有樂趣,人生在世,總有一些需求,不一定害人,但就是稀缺品,手中有權才方便獲取!

為了避免人家眼紅、給自己招來麻煩,右夫人一直也都諄諄告誡洪綜:享受歸享受,別過了份,在外頭招出幌子,母親不一定罩得住。

洪綜展了帛,正要書寫,想想不知從何落筆,就將帛收回一邊,另取了個抄片子來,在上麵打草稿,打來打去、打去打來,比一場大戰還艱難,硬是軍不成軍、陣不成陣、行不成行、字不成字。

他塗改幾遍,終於賭氣蘸墨把寫的全塗去,將寫廢的抄片子往旁邊陶盆裏一丟。

這陶盆,也屬於文房諸寶之一。隻因帛上若稍沾了點墨,洗洗說不定還能用。大家都愛拿抄片子塗改起稿子,那更需要水盆了!抄片子原是瓦製,寫亂了,一洗、一晾,便還能用。手頭有個水盆、有個晾瓦片的地方,是很方便的。於是這時候的文人書房,一邊兒像個紡織鋪子,不是絲、就是麻,另一邊兒像個泥瓦鋪子,不是陶、就是瓦。

洪綜把抄片子丟進陶盆,看著墨跡在水中漸漸暈開,忽的倒來了靈感,連忙一手拿了個空白的抄片子、另一手拿了張雪帛。

外頭有人匆匆走過,還有人低聲、嚴促的說著什麼。

洪綜走出書房,問:“怎麼了?”

回複是:原來裝車就要拉去華國的聘禮,夫人說先停一停,所以大家就依命更改計劃。單是這樣,還不至於慌亂。偏偏一改計劃之後,有幾支隊伍臨時沒接上頭,在安保上出了個空子,結果,偏偏,就是三件鎮箱寶貝中的最後一件,集數城工藝技術之精華而做出來的盆景,不見了!!

這是繼很多年前霧金綃失竊後,安國宮裏出現的最惡劣竊案。

那霧金綃,以金子拉成極細的絲而織成。華國拉絲、安國趁熱織綃。是兩城的手工藝匠都發揮良好、還要配合得好,才能做成的妙品。因要求手工藝人高度思想集中,而且對於冷卻定型的要求也很高。

安國君府裏,有一塊極大的,裁成了衣裙。

聽說是洪逸特別送給雪鴻夫人的禮物。雪鴻夫人當時剛剛懷孕,情緒波動很大,老問自己是不是變醜了。洪逸為了安慰她,拿這舉世無雙的料子,裁了舉世無雙的衣裙。雪鴻夫人試穿的效果之好,據說可以跟當年狐君一身天水碧袍相媲美。有人講,狐君披起天水碧十二幅裾袍,眸光流轉,宛如碧青無垠的天空,捧出一泓霞光;而雪鴻夫人穿上霧金綃裙,定睛攬鏡,好似天上金池,含了仙露明珠。

美得都不是人間所有。

於是,人間也留不住他們。

狐君很快棄城君而去,天水碧袍子裹了他、葬入地底。雪鴻夫人與萱大少姬也相繼去世了,死因諱莫如深。有人猜疑洪逸會不會仿乃父故事,將霧金綃裙給雪鴻夫人陪葬。洪逸沒有這麼做。他很快另立了夫人,並將霧金綃裙賜給她。那便是洪縑的生母、洪逸的續弦發妻。當洪逸登君位後,她就成了左夫人。

左夫人相貌普通,人品端凝謙遜。洪逸將霧金綃裙賜給她,她辭謝:“奴家不敢當。奴家不配服。”

一語成讖。

洪逸當時道:“你就幫我收著罷!”左夫人領命收起來,不久,霧金綃裙卻不見了。洪逸大怒,左夫人披發白衣跣足請罪。後來,此案不了了之。

之後,洪逸親自調整了宮廷的侍衛隊伍。白頂天將軍也就是這時失*,後來獲罪身亡。也就是那時,老熊侍衛長爬到了洪逸親信位置。此後多年,未再出什麼竊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