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方亮起,我與師父就跟隨光明二人下山南行。
車行的很快,澤水浩浩湯湯的跟隨在身側,我們要這樣順著河流一直走到它的下遊,南塘,大齊的中心。澤山早已遠遠不見,我第一次有了背井離鄉的意蕭索,這是被趕出茅山時不曾有過的感覺。
原我們二人要去幫助的,是大齊的長公主,晉瑾,她似乎遇到了天大的麻煩。此女一代巾幗,她自小在軍營長大,跟著先皇一路南征北戰,一手大刀舞得出神入化,曾在凜冬孤身深入女真部族,手刃女真首領,僅靠五千士兵一路北上取女真部族三十七,滅敵軍三萬餘。她的事跡,在第二年春就跟隨軟綿綿的桃香飄進大街小巷。
彼時我雖尚未出世,但她的事跡卻是自小便聽老桃講過多次。修仙術者懸壺濟世,晉瑾舉刀保衛家國,也算得殊途同歸。他總拿我與她比較,言我若有其一半,他死也心安。我想了想,與他這般道:“一半不好說,三分一卻是有的。”
他詫異:“你怎麼如此自戀?你且與我說說,你與女英雄如何比得三分一?”
我鄭重其事道:“年齡。”
彼時若是知道能有如今來幫助晉瑾之日,我無論如何也要將自己再誇大幾番。
隻是,當我真正來到公主府,見到自小敬仰的女中英豪,已然頹唐至此,心中不免一陣唏噓悲涼。
她倚在小榻上,發絲微亂,一雙眼眸無光,形容枯槁,一瞬不瞬的盯著眼前一座冰棺。而她麵前,這座冰棺之中,冰封著兩具肉身。是肉身,而非屍體。那二人,我一眼瞧見便看得出,是被鬼靈攝住心魄,長久的存在於夢魘之中無法醒來。
這兩具肉身,是晉瑾的夫君:駙馬蕭翊,還有她的兒子:晉陌之。
是心魔,二人皆有解不開的心魔,故而才會被夢魘勾魂。但凡世人,就是仙者亦無法摒心棄欲,或多或少都有執念,天地間唯有佛祖一人可堪看破紅塵,無欲而剛。隻是卻不知誰人如此殘忍狠心,動用如此鬼靈來將人震懾於心魔中,一遍一遍忍受痛苦回憶的折磨,這是比之肉體摧殘更為殘酷百倍的折磨。
光明無論何時,臉上都是那般和煦春風,哪怕是說著一件明明不甚歡樂的事情,也要帶著一臉陽光暖笑:“日前裏蕭翊頻頻上書吾皇,要求納一名喚做白綾的小妾。他本與公主同赴戰場,患難相交、生死與共過,成親之後也是伉儷情深,是萬不可能有此舉動,我便私自以為,那個叫做白綾的人,有些古怪,是鬼靈也說不定。”
我好奇道:“仿佛你深知公主家事,你到底是何身份?”
他一怔,悻悻道:“公主的侍衛罷了,無名小卒。”
師父將晉瑾的神色收進眼中,然後攜著我退出房門,與光明商議道:“唯今之計,隻有進入這二人夢境之中,先看看纏住他們的心魔是如何,才能再做定奪。”
我一聽立刻來了精神,深覺師父之言甚為有道理。其實是因為,我垂涎入夢之術已久,纏鬧師父多年要求學習,可是總被以我靈力底下,學不了如此深奧仙術為由拒絕。如今我終於可以一嚐夙願,進到別人夢裏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