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章 朱砂淚(八) 晦暗深憶(1 / 2)

鬼之一物,真真邪靈。也不知我到底祖上欠了什麼孽債,縱然我與老桃的東茅一派現如今還沒有名揚天下,但是我好歹是一個修道術士,頭一遭出山就被鬼劫走了,這於情於理都說不過去。

我尋思著,總得想法子自救。且她是一隻猛鬼,隨時可能要了我的小命不說,就算她慈悲為懷、不愛殺生,單單是被卷在這股子旋風裏轉圈,已經叫我昏頭暈腦、腹脹惡心,不出多久肚內的五髒還不要全都擠到一團!

若是說我腦子不靈光,連我自己都不信,奉承話簡直信手拿來,“美鬼姐姐,你的鬼靈已經出神入化,何必費勁將我拘在這旋風裏,一隻手提著我也逃不脫的。”

見她未做反應,我隻好又硬著頭皮道:“美鬼姐姐,再這麼轉下去,我肚裏的五髒全甩偏了。”

她還是未做反應。按道理來說,我並不是一個鍥而不舍的人,兩次搭訕均以失敗告終,我應該會緊緊閉上嘴,默默忍受旋風甩來甩去的無奈就罷了,可偏偏這次竟然福至心靈,鬼使神差的說道:“我五髒跑偏了倒是不打緊,我神識裏的晉陌之,怕也要擰成晉麻花了。”

晉陌之的麵子果然比我大,白綾聞言竟然乖乖的將我放出旋風。至此我算是深刻的懂得了,什麼叫做“禍從口出”。

比起此刻被白綾狠狠的扼住咽喉,脖子在下一秒就可能被她輕而易舉的擰斷,我感覺還是被轉在旋風裏稍稍安逸一些。

她的猙獰並沒有阻礙她清麗的嗓音,原本懾人的話說出來竟然也風情別樣:“他的肉身果然在你身上,你殺死了他。”

這真是十幾年來我聽過最不好笑的笑話,賊喊捉賊竟然還那麼有底氣,雖然被扼住了小命,但是正義的氣節驅使我仍舊義憤填膺、大義凜然道:“你這個惡…額,美鬼姐姐,你肯定是記錯了,是你自己用鬼靈,將他拘在心魔裏無法醒來,我就是一隻管不住自己嘴巴的垃圾袋,見什麼吃什麼而已……”

她一雙星眸閃過一絲慍色,手底下更是加重了力道:“我雖然將他攝住心魄,但卻留著他的肉身未泯。現在我卻能感覺到,他定是肉身要滅了。既然他在你的神識裏,那我便連你一起送去與他陪葬!”

我幾乎聽到脖子與腦袋分家的戀戀不舍、依依惜別的唱腔,心裏更是沒有什麼時候比此時更慶幸自己竟然是一隻乾坤囊,可以吸納痛感。否則就照白綾如此手下不留情的力道,我怕是沒被掐斷,也會疼死。

命懸一線,真是命懸一線。白綾到底在想什麼,她到底是想讓晉陌之死,還是不想。她是因為惱怒我害的晉陌之肉身死去,所以殺我報仇?還是怕我救了他,想將我們二人一同斬草除根?

押大還是押小……我經過長達萬分之一瞬的思考,果斷隨機選擇了一邊,用盡力氣大喊:“他沒有死,他的肉身還在我的神識裏,你若是掐死了我,他才真真活不成了。”

脖頸得到釋放,我的心猛地墜回胸腔裏跳了幾跳,生的感覺頭一回如此明顯。

我還算穩妥的站定,方才那一招釜底抽薪,已經是用光了所有的運氣,此時為了穩妥起見,我隻做出一副尚算平靜的表情,模棱兩可道:“他的肉身是快要泯了,不過我將他收納在我的神識裏,我的神識裏有十數年的寒冬,可以保他一絲氣息,”我說到此處,顧不得喘氣,趕忙接口道:“不過要是鬼姐姐不讓他活,我立刻給你取了出來!”

白綾似乎是鬆了一口氣,看著自己的掌心,訥訥自言道:“究竟是怎麼了。我盼著他灰飛煙滅已經盼了四百七十五年,真到了這一天,卻又……”

她揉了揉眉角,舉手捏了訣,複又將我封進旋風裏疾馳而去。

我暈天黑地之際,想起從晉陌之夢境裏窺探到的事,難道那個淒涼的結局竟然是真的?白綾難道就那樣嫁給了上官大垃圾,在痛苦中度過餘生?隻是我現在雖有心問,卻沒那個膽量,隻好任由帶箭的問號將心紮成惴惴難安的馬蜂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