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古傳說裏,人之將泯時,天宮的引路韋陀與陰曹的勾魂羅刹會一齊出現,審判將死者之靈魂,盤點他一世作為。若是善大於惡,便騎乘韋陀升西方極樂;若惡大於善,則被羅刹牽引下十八盤地獄;若是功過相抵或者無甚大惡,大多就入了輪回再世為人。
我昏昏沉沉間,也不知是不是將死了,朦朦朧朧的見著韋陀和羅刹來審判我。大抵是做同樣的差使幾萬年了,有些無趣,前些日子這二人跟隨一位上神穿越到億萬年後,見著那裏有一種博弈之法,名喚“撲克”,深覺有趣,就學了來。
這二人將工作從新編排了一下,竟想出個勞逸結合、創意新穎的法子:打撲克定去留,規則是,若人做的善事比惡事多幾件,韋陀就多獲得幾張“二”,若是有大功,便可獲一張“王”,反之便是羅刹亦然。最後誰贏了牌,魂魄便跟誰走。
我細細算來,若是我現下就死了,短短十五年,在仙界便與胎死腹中無甚區別。這樣一個短到令仙發指的年歲,我就算有心做些大奸大惡,也沒有那個時間。這一輩子唯獨做的一件事,便是下山與老桃營救駙馬,不想還歪打正著的收了命格仙的肉身,不管怎麼算,都是功德無量的大善舉,想來韋陀手中會有很多“二”,說不準能有一個“王”。
結果最後來引我的卻是羅刹,他聳聳肩,一把將我捉住捆起來,一麵磨刀霍霍,一麵惋惜道:“你得跟我下地獄了。”
我大驚失色:“韋陀這麼好的牌,怎麼會輸呢!”
他拿磨好的斧子將我拆皮拆骨,正在卸大腿,邊忙碌邊解釋道:“韋陀不會打,以為‘二’比‘三’還小,開牌就將‘二’全扔了,又礙於顏麵不能悔牌,後來我手中餘下的仙娥、鬼祟牌,他也管不了。”
“怎麼會!他應當有一張大王牌才對!”我置疑道。
“你有大功,確實叫他多了一張地王牌,可是因為你貪生怕死、賣師求榮,為了活命將自己的師父送與那隻鵝,你可知道你師父在那隻鵝手中痛不欲生,求死無門,屈辱度日,多麼淒慘,雖然隻有這一樁錯事,不過也叫我多了一張天王牌,剛好管了他的地王牌。所以他輸了。”
若是將“多麼淒慘”也算上,他一口氣就用了四個成語來形容老桃的遭遇,我心裏陣痛,沒想到竟然因為一念之差而害的老桃晚節不保、如此淒涼。
羅刹已經將我大腿卸下,轉而開始卸胳膊。卸胳膊比卸大腿時更疼許多,我隻好掙紮,不想一掙紮,他的斧子竟然落錯的地方,直接朝我麵門劈過來。我本能的勾起一拳,鉚足了勁兒打在羅刹的眼角。
打完之後深覺用力過猛,手背有些發麻,繼而幽幽轉醒。
光明捂著右眼,嘴角抽搐的滑稽模樣,模模糊糊的印在眼底。我趕緊摸摸大腿,還在。能摸大腿,證明胳膊也在。我道這世間怎可能有什麼“撲克”怪異博弈之法,原來皆是夢魘。
“我師父呢?”我迷迷糊糊的出聲,本能的問道。這一問,才想起老桃似乎是受了重傷,魂魄又是一陣劇烈的抽痛,精神頓時清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