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4章 朱砂淚(二十二)雲中皮影(1 / 2)

我衝她點頭,就算她不說,我同老桃也會盡力救活蕭翊。可是彼時我不知,我這一番答應,是多麼的不妥。因為最後,我救活的並不是她心中的蕭翊,而那個蕭翊,再也無法醒來。

我急切的尋了老桃,對他道:“晉瑾死了,替白綾擋了一道天雷。她死前的願望是我們能夠救活蕭翊。”

他合了合眼,表情頗帶痛色:“自是要救。”

冰棺裏,蕭翊那樣孤獨。冰棺外,那張小榻與牆角芭蕉仍舊沉默的兩廂遙望。

白綾已去輪回,鬼靈不複存在。師父念動靈力,輕易便將那夢魘抽離蕭翊的神識。我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位,竟同老桃道:“你且慢動手。我新晉學的入夢術還未試過,不若我們先進去瞧瞧他的夢境,這次我來召喚幻甬。”

我問這句話,原是多此一舉。老桃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同意我這種損人不利己的行為,太半是會將我一瞥,然後丟過來兩個字“妄想”。

但是這一天,他也搭錯了某根筋,同我說了兩個字,卻不是“妄想”,而是:“也好。”

就是這兩個字,將我,將他,掄入了另一場逃不開的業火。我始知,我答應晉瑾的,終是要食言了。

十月煌煌草原,寂寥的如同塞北的大漠。晉瑾在北上直搗女真老巢時,遇上了伏擊,被俘已經是第四天。女真對付俘虜的手段真是頗為拙劣,沾了鹽水的長鞭、燒紅的鐵氈、刺針和夾板,晉瑾眼眸掃過這些,在心裏暗暗嗤笑。不過這些東西雖然拙劣,卻是折磨人的好手段。

大齊的將軍不能投降,但是刑具下的手指並不這麼想。若不是有那歌聲,晉瑾也許會自行了斷。

“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關那畔行,夜深千帳燈。風一更,雪一更,聒碎鄉心夢不成,故園無此聲。”

她正等待著,營帳外的山頭上,真的傳來歌聲。這是南地的歌,是家鄉的歌。唱歌的人必定是軍中戰士,他以這樣的方式鼓勵他的將軍,提醒他的將軍,不要倒下、不能倒下,你的身後還有你的國家。此人真有一副好嗓子,竟是將南地悠揚婉轉的詞令,唱出北地草原廣袤的味道。

十個日夜,晉瑾隻要被折磨的陷入絕望,歌聲就會響起,在那山頭上隔著漫漫草場,傳進晉瑾的耳朵,敲打在她的心上。若是她還有命回去,她一定要找出這個士兵。她很懊惱,在她的軍隊裏竟然有歌聲如此粗獷卻美妙之人,她竟然不知道。她幻想他的模樣,必定是如草原上的駿馬,或是大漠裏的雄鷹,也有可能平凡的如南塘隨處可見的鬆柏和楊柳。她越來越不畏懼,她等著回去的那一天,一定要把他找出來。有時候這樣想著,竟不自覺的帶上一絲笑意。

第十一天,歌聲沒有如期而至,她有些擔憂。在營帳外的山坡上,唱歌為自己的將軍打氣,這並不是一個安全的法子,晉瑾能聽到,敵人就也能聽到。等了一天,仍舊沒有。她的心涼了一截,待到半夜,她的心全涼了。

夜已過半,黎明之前,晉瑾仍舊沒有等來他的歌聲,卻等來了救兵。將士們精準的突襲,快速的營救,終於在長達十一個日夜之後,將自己已經遍體鱗傷的將軍搶回來。

她獲救後第一句話是:“那個會唱歌的士兵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