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她說教的有些氣悶,但也有些心動。古人有言,“有賊心卻無賊膽”,又者言“賊膽包天”。往日我總不明白,同樣一個賊,為何有這般巨大差別,今日總算是領悟其中神秘的奧義,那就是:需得有個人慫恿!隻要有人煽風點火,那賊膽便會如臘月裏燎原,蹭蹭蹭。
但是小女兒家的矜持總還是要做的足:“如此說來,難道確實是我過於迂腐?可是我總不能去向師父表白吧?”想到表白一詞,還是同話本上學的,才憶起自己往日是沒有愛魄之人,對男女之情的一知半解,全是來自這些惡俗的話本,便泄氣道:“姐姐有所不知,我自小是被師父封印了一條愛魄的。能夠領悟自己喜歡他,亦是在別人提點之下。你話雖有理,然我二人終究是難成。”
她一怔,旋即笑開:“你莫急。我瞧你的樣子,的確對他情根深重。但是無愛魄,卻是萬萬不可能動情,故而我猜,若不是他誆你的,那便是你的封印自己解開了。事事難料,你尚且能召喚我的神識,怎不可能自己解封愛魄呢?莫要想這些,你且說與姐姐,你想否同他連理?”
我咬唇,天人交戰一番,著實不知該如何回答,就像被人掐住脖子那般氣短難舒,一雙臉頰憋的火辣辣:“其實,想。”說完覺得會否太過直白,趕忙畫蛇添足一句:“但是隻有一點點。”
她撲哧一樂,道:“想就是想,還什麼一點點。來,姐姐教你怎麼做。你同我說說你師父是何樣的人。”
我想了又想,“我師父性子很多變,說不好。”
“那他喜好什麼?”
“修仙、桂花釀,還喜歡桃林,最喜歡桃花。”說完便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解釋道:“是真的桃花。”
她眼眸一閃,笑道:“喜歡花,必定是個有才華的人。你便先如此,同他誦一首情詩,卻不要太露骨,模棱兩可的表達一下情思,試探一番。”
她擰了眉思索一會兒,同我說:“你作詩時,便想象著這般場景:你站在你師父的床前述說你的情思,而窗外此刻正直黃昏,霞光遍布,美不勝收。你師父聽懂了你的告白,必定會慌亂不知所措,此刻你一定要將他內心的不安化解,同他談談風月,聊聊愛好。不過你切記,但凡男人都不應喜愛桃李之花,你師父若是雅致之人,梅蘭竹菊四君子才是其心頭之愛,你務必要投其所好。”
我覺得她的話無比有道理,反觀自己,當真是毫無經驗,遂決意按照她的話來做。
傍晚,我捏了我花費三個時辰、辛辛苦苦、嘔心瀝血做出來的詩,來到老桃房裏。
我定了定心神,道:“今日為師父賦詩一首,我要念了。”
他含笑望著我不語。
我深呼吸,豁出去了。
“床前徒弟光。
師父不要慌。
舉頭望明月。
師父菊花香。”
我頗帶感情的念完,細觀老桃反應。卻見他麵上顏色赤橙黃綠青藍紫,熱鬧的交替了一番後,定格在這個紫上。似乎是竭力隱忍著什麼,那五官扭曲的簡直好比一口吞下一整個蜜桃般,讓我有些擔心他是否會窒息而死。
雖然我是按照仙女姐姐同我說的意境,一字一句斟酌出這首詩,務必求得一層意思都不落下,但我始終是擔心老桃不能為之感動,故而此刻心中惴惴,不知他這番反應是個何種意思。
半晌,他順過氣來,哆哆嗦嗦的道:“好……好詩。妙……不可言。”
我如釋重負,原來他那樣激動,是被我斐然的文采感動的,故而長舒一口氣:“師父喜歡就好。”轉念想想,我耗費這些時間作詩,為的便是試探他,他此刻隻客觀中肯的評價我的詩,卻對詩中飽含的濃濃情意不做反應,這就有些不妙。
我思量了思量,試探開口:“師父除了覺得這詩很有文采之外,對這詩的內容……覺得如何?”
他的五官又再一次感動的扭曲了一番,默不作聲。
我有些期待,又有些擔憂。期待他能聽懂,卻擔憂他的拒絕。倘若他聽不懂便罷,若是直截了當將我拒絕,我日後便是連乖徒弟都無法再做,他心中必然對我存了芥蒂,我倒是便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竹籃打水一場空。思及此,麵上不由的露出一抹寂寥落寞、傷心欲絕。
師父落在我臉上的目光卻一顫,眸中染上一絲疼愛,道:“甚好,我甚歡喜。”
春風過桃夭、暖陽照雪坳。我生平第一次體會到如此濃烈的喜悅,就連同看窗外霞光都覺得格外紅豔。仙女姐姐誠不欺我,這樣的意境當真適合告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