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44章 桃夭痛(二十)魂歸離恨(1 / 1)

第二日早課,我不負眾望的頂上一副黑眼圈,不必裝鬼而自像。兩篇簡單咒語,顛三倒四的教頌幾遍,錯誤百出。最後索性以不舒服為由,布置下幾道課業,便遣散了眾弟子。

允光留下來,小心翼翼問我:“師父最近總是不舒服,心情也不佳,可是遇到了什麼事?告知弟子,弟子也可分擔一二。”

我原本想搪塞過去作罷,可後來一想,這張臉皮要了來也是沒甚用處,幹脆豁出老臉,道:“為師最近……如你上次所言,想必是患上相思病。你可知道此病有無醫治之法?”

他忒不厚道。我說完此話,他不支招、不同情便罷,麵上竟然毫不掩飾的露出一絲興奮:“師父終於醒悟了。師父若是想見那人,弟子可以幫忙傳個話。”

我搖頭太息:“不必了,反正也是我空做有意的落花。況且,你傳話也是無用……”

他神秘一笑,繼而不再言語,作一揖然後退出去。

我沒日沒夜的思考,如何讓老桃更厭惡我,卻再沒膽量半夜闖他房間,我始終不願承認自己在害怕些什麼。我亦修了書給光明,讓他務必親自帶了仙女姐姐之魂來澤山。

日子便這樣悶聲的過著,投進澤水睡覺成了我的習慣,我總希冀同那夜一般,能有好夢,最重要是夢醒時分能有老桃。但是希冀總是美好的,現實總是殘酷的。

那日,我正從澤水裏悠悠轉醒,殘酷的現實再一次襲來:予妤來為老桃浣衣,卻被湍急的水流衝走了一件袍子。我本想潛進水裏遁走做算,可好死不死,那袍子直直向我漂來,一同飄來的還有予妤輕柔的目光,那目光裏竟有一絲驚訝和慌亂。

饒是我不願意看到她,也不能失了上仙之風度,撈起那袍子捏訣飛至她身旁打算還給她,在遞給她的一瞬,卻猛然發現那衣袍上刺目的鮮紅血跡。

我怔住,回想起前幾日老桃入夜裏的咳嗽和背著我偷偷掩飾的動作,心下一陣驚悸,舉了袍子想要看個仔細。予妤見我看的認真,欲同我搶奪,我哪裏肯依,反手將她一推,卻不想力氣用的大了些,她向後踉蹌幾步竟是沒站穩,直直向後栽倒。

我大驚,丟了衣服伸手欲扶,卻有人快我一步,將她收進懷裏。饒是我已經被傷的有些免疫,在看到老桃關切的望著她時,仍舊忍不住淚水盈眶。

他抬起眼眸來,看著我,如同看地上那團髒衣。“道歉。”

對不起三個字幾欲衝口而出,卻堪堪停在唇齒間。我想,忤逆他,也是讓他厭惡我的一種方法。

“不。”

我聽見他收緊手指時關節的響動,我以為他會為此事厭惡我。

可是我從沒想過,他會為此事殺了我。直到他一掌攜摧枯拉朽之力朝我天靈劈來時,我才知道我有多愚蠢。厭惡一個人的盡頭不是歡喜,而是他會想要殺死你。

死在老桃手裏似乎不錯,但是緣由卻是我推了他心上人然後拒絕道歉,這著實有些無稽,改日到了離恨天上,遇上愛八卦的仙人魂魄,我必定要被笑掉大牙。

我正兀自想象著魂歸離恨天後,同其他魂魄爭辯的說辭,卻被猛地拉進一個懷抱,堪堪躲過那駭人要命的掌風。這人身上暖融融,就像沾滿了陽光。隻憑此一點,我即可斷定,一定是光明。

他捧起我的臉,將我深深的、深深的望著,眼眸中滿溢的思念與心疼幾乎將我融化。他舉起手,將我臉上淚水小心翼翼的擦拭,我方知道我竟然是哭了。

我怎會哭呢?我方才還構思好了,若是有人嘲笑我我該如何還擊,那說辭可堪無懈可擊,卻又是緣何會哭?

“小桃,別怕,我在。”簡單的六個字,將我心裏最後一道堡壘壓垮。我再也抑製不住,埋在他胸前嚎啕啟聲。

光明抱著我的手臂越收越緊,幾欲將我揉進他的胸膛。在我的哭聲裏,夾雜著他的憤怒:“桃君顏,你若想死,可以直言相告,你我兄弟一場,我自當鼎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