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了鬆骨咒,全身骨節脫臼。如此看來,我果然是獨具仙根、法力超群的,因為在他做下一步動作之前,我竟然奇跡般地站了起來。桃君顏似乎愣了愣,隨著我的動作一起站起來。
我趁他愣神這一瞬,腦海裏湧過無數念頭。我是用盡這最後一點力氣與他同歸於盡好,還是趁著這一絲力氣拔腿逃跑好?權衡利弊,最終我決定,跟他同歸於盡,免得日後他又將我當做紅煙的替身,來欺辱一番。下次未必有這樣好的運氣,中了鬆骨咒卻依舊能站起身。前世的孽障,我霸占了旁人的愛魄,落得一個淒慘下場並不虧。至於桃君顏,他能在做出這種事後,仍舊這般不受折磨的跟我一起去死,簡直是修了八輩子佛禪積攢下的運氣。
拿定了主意,我用盡畢生所學之靈力,勉強擠出一星星三昧真火,點燃自己的裙角,然後倒進桃君顏懷中。雖是一星半點兒,但是點燃一條裙子綽綽有餘,很快這火便會熊熊燃起,吞噬我們這一對苦命的師徒。他有他的苦,我有我的苦。我們的苦,看似糾纏在一處,實則,從未相交。我何曾進入過他的故事?他之苦,與我沒有一點兒幹係。我之苦,全是由他造成。
火光跳躍,照亮了他的容顏。我在他臉上看見深醉的兩片紅暈,也看見他腥紅的眸中深深的掙紮痛苦。他亦看清了我,原本無焦的瞳仁驀地收緊,似乎是在唇齒之間擠出一絲理智,詫異出聲“桃……桃花?”
我將他抱緊,三昧真火在我們身上流轉跳躍,像極了瑤池裏的錦鯉。我沒見過瑤池錦鯉,桃君顏曾告訴我,那是三界之中最美的魚,如火那般紅。我笑了,笑得如同看見一紮糖葫蘆。“師父,我不是你的紅煙。但是,我有她的愛魄,那可是愛著你的愛魄,咱們一起死去,你這算不算有情人終成眷屬?”
他閉上雙眼,並不掙紮,任我將那三昧真火渡上他的衣袍,他的長睫毛一顫一顫,讓我想起我未能疊成的那紙蝴蝶。“桃花……我不知是你。”
這是一句解釋。他之意,便是若早知道是我,他必定不會如此做。可是,我心中卻希望他知道,所以才這樣做。現在看來,這簡直癡心妄想。
可是就算癡心妄想,我仍舊問出:“那你有無一絲一毫的喜歡我?”
他沒有回答。代替回答的,是他將我緊緊擁住,然後催動靈力讓那火焰更加洶湧。
我已經聽見脊背上皮肉燒焦的聲音,我以為我們終於要死了。但是十五年的經驗均告訴我,但凡“我以為”,往往最終事實都會背道而馳。這次亦不例外。
門被踢開,我跟桃君顏,被一層強烈的水結界包裹,那本熊熊燃燒的火焰,瞬間熄滅的隻剩下一團黑煙。我的靈力果真是堪憂啊,召喚的三昧真火都是殘次品,一澆就滅。凡人給這種殘次品取了一個十分響亮文雅的名號,叫做山寨貨。這讓我原本就痛苦的心情,更加痛苦。真是雪上加霜。
我抬眼掃了一眼那正釋放靈力,布結界的予妤,凝了一額細碎汗珠。而一旁的光明,簡直就像七魂六魄丟了一半,那模樣簡直無法言表。嘖嘖,看來他也被我低下的靈力驚呆了。
掉出結界,光明堪堪回神,將我打橫抱起,急切的念訣召雲,卻三番四次的念錯。
桃君顏站起身,他身上太半已經燒毀,胳膊與肩膀都布滿黑紅的燙傷。他走向予妤,麵無表情道:“不要以為你曾經為我織補靈魂,我就可以原諒你。我非聖人,所以若你還不滾,我就算拚盡一身修為,也要將你殺了。”
我看見予妤臉色煞白,姣好的容顏鍍上一層死灰之色,她幻化了紙筆,顫抖寫下“對不起”,然後遞到我的麵前。短短三字,每一筆都因顫抖而變形。
我斟酌了一番他二人的對話,約莫是桃君顏惱她妨礙我二人****,竟然將我們救下來,所以出口嚴厲如許。而予妤自己也覺得自己做的有些過分,輕而易舉就澆滅了我辛辛苦苦召喚的山寨三昧真火來拂我顏麵,故而來道歉。就是這樣,我拚命告訴自己,沒有其他原因。
我讓自己以為就是這樣,是因為在看到光明的一刻,我突然不想死了,我想起來我同他還有約定,我要努力喜歡他,而這份努力,還沒有正式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