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野皆是一片蒼茫,積雪覆蓋的山路上,一個孤零零的身影努力的攀爬著。
付清輝撐著膝蓋輕輕的喘了口氣,不是不知道天山上長年冰雪不化,隻是沒見到時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原來除了白色什麼也沒有的世界是這樣的令人震撼,令人絕望的震撼。
前方是一望無際的雪白,身後是自己踩出的一排望不見盡頭的足跡,滿山巨石枯樹無一不覆滿了白色的雪,感覺不到一點生氣。心頭忽然便拂過一陣驚悸,自己會不會就這樣一直走下去,走到死?
若不是心中那一個信念支撐著,他一定早就走不下去了吧。可是,真的不甘心就這樣半途而廢啊,明明都已經走了這麼久了……
“喂,你也是來找楚涼比武的?”身後,突兀的響起一把清脆的聲音。
付清輝一驚,他居然沒有感覺到有人靠近!手移到腰間的劍柄上,他緩緩的轉過身來。
紅衣少女倚著枯樹,閑閑的抱臂而立,冷冷的打量著他。付清輝不自覺的呆了一呆,不是沒有見過美人,隻是於這一片死寂的蒼白中忽然見到一名確實非常美麗的女子,一時之間形成了很強烈的視覺上的衝擊。
“你回去吧,楚涼是不會見你的。”少女的聲音冷漠的像這滿山的冰雪。
付清輝收回心神,知道少女這是在下逐客令了,但他千裏跋涉而來,怎會因為這一句話而放棄。“在下既已經走到了這裏,那就無論如何都要和楚大俠比上一比。”
“楚大俠?”少女忽的冷笑一聲,“原來,隻要武功夠高強就可以被稱作大俠了。”她頓了頓,微微一哂,“那麼,我贏了你的話,你是不是也該稱我一聲女俠?”
付清輝愣了愣,他原以為這名少女定是楚涼的徒弟,如今看來,似乎有些不太對勁啊!
“想見楚涼的話,先打贏我再說吧。”話音方落,她一揮手拋開漆黑的劍鞘,幾乎是同時,耀目的劍光便襲到了付清輝麵前。付清輝急退三步,腰間“長庚”方得出鞘,帶起一聲輕嘯,湛湛架住了這雷霆萬鈞的一劍。
額頭微微滲出汗來,他真沒有想到,這樣一個看起來柔柔弱弱的小女孩使出的劍招居然會這樣的霸氣。
少女發出一聲輕笑,不知是讚揚還是諷刺,付清輝這才看清她手中的這柄的劍——尋常的劍通常長約三尺,而她手中的這一柄竟有四尺多長,劍身極窄,看起來倒和扶桑國的武士刀有些相似,但它卻又實實在在是一柄劍。
女子腳下輕輕一彈,自如的收了劍,遙遙的以劍尖指著付清輝,揚了揚眉道,“得罪了!”
劍勢起,卷起滿地的雪花如飛絮。付清輝的腦中瞬間閃過了八個字——美人如火,劍氣如虹。眼前忽的一亮,一片光華豔盛泉湧般乍開乍斂,那寒極的劍氣便逼近了自己跟前。
付清輝急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揮劍去擋,那劍卻驀地轉了方向,斬落了他鬢角的一縷碎發,而後沒有片刻停頓的在空中劃過一道美麗的弧線,複又襲了回來,行雲流水般找不到任何破綻。付清輝手忙腳亂,僅僅是勉力招架都已有些力不從心。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直到那冰涼的劍身貼上了他的脖頸,少女利落的收劍回鞘,對他道一聲,“承讓。”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然輸了,輸得一敗塗地。
頃刻間,他感到一股絕望,枉費自己苦練十幾年劍法,居然就這樣敗在一個名不經傳的小姑娘手中。手一軟,被震得發麻的手指再也握不住掌中的“長庚”,跟隨了他十年的佩劍發出一聲悶響跌進了柔軟的雪地裏。
慢慢的走過去,撿起了長庚遞給他,“你連我也打不過,要怎麼和楚涼比?”這話聽起來很是折辱人,但她的語氣告訴付清輝,她沒有任何羞辱的意思,她隻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付清輝呆呆的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劍,卻沒有接隻懵懵的問道,“你……是誰?”
“你並不是第一個敗在我劍下的人,而是第三十一個。”少女卻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答非所問的說了這麼一句。付清輝一愣,隻見少女對他眨了眨眼睛,笑得有些孩子般得意,“輸給我也沒那麼丟人吧?”
被這春風拂麵般的笑容晃了眼,付清輝心頭一暖,她這是在安慰自己嗎?
“真的有楚涼這個人麼?”他怔怔看著她,心中卻想,她會不會就是楚涼?他知道自己這想法很荒謬,但是——江湖中沒有人知道楚涼的過往,或許正是因為他出現時做了偽裝,未曾以真麵目示人。
“我不是。”少女突然開口,付清輝一怔,然後才反應過來,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了。尷尬的撓了撓,他訕訕解釋,“姑娘劍術出神入化,在下……在下井底之蛙……”
“回去吧。”少女自嘲一笑,俯身撿起擱在一邊的包袱遞給他,“裏麵裝的是幹糧和水囊,應該夠撐到你下山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