嶽如箏真的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也不明白,若是自己真的錯了,又應該怎麼辦。

以前一直讓她有家的感覺的印溪小築,如今成了桎梏她的堡壘,壓得她喘不過氣來。夜晚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望著黑漆漆的屋子,忽然很想念那個地方。那個簡單到極點的竹籬小院,那棵結著雪白花苞的梨樹,那片繁花燦爛的桃林,那個眼神清澈淡然的少年。

思念如蔓生的藤蘿,在夜間尤易滋長,纏繞不清。

她在黑暗中握著掛在牆上的孤芳劍,這是唐雁初從荒草叢中為她找回的。除此以外,她的身邊,再沒有什麼東西能留下他的氣息。走的時候,她隻是將香囊悄悄留給了他,卻不曾帶走任何可以值得懷念的東西。嶽如箏想,那蘊含著綠萼梅清香的香囊,是不是現在仍舊靜靜地躺在床頭……

時間如指間流水,倏然便滑過了整個三月,又溜到了四月。於賀之對嶽如箏起先是斥責,後來又變成不厭其煩地勸導。可是她始終堅持著自己的想法,不願再回南雁蕩。江疏影依舊對七星島十分排斥,邵颺也依舊每天默默練劍。嶽如箏有的時候真想逃,可是茫茫人海,她又能去哪裏?

四月中的一天,天空從早上開始便陰鬱壓抑,讓嶽如箏本來就低落的心情更加灰暗。她獨自在小樓下練完劍,剛要想出門在附近走走,卻正撞上一臉嚴肅的邵颺。

“師兄。”她低聲叫了一句,便從他身邊走過。

邵颺卻難得開口叫道:“等一下。”

嶽如箏以為他終於不再與自己生氣,便鬆了一口氣,回身望著他。

“昨天晚上師伯來找我了。”邵颺麵無表情地道,“他把上次你去南雁蕩的原因也告訴了我。”

嶽如箏的心一沉,不知道師伯為何要這樣做,也不知道邵颺的態度究竟如何。她什麼都沒說,隻是靜靜地望著他。

邵颺沉默了一會兒,道:“我覺得師伯的想法不無道理。論實力,我們或許無法和七星島匹敵。但是連海潮勝之不武,當初又曾誇下海口,隻等我們去奪回定顏神珠。即便我們使些手段,也算不得什麼。”

嶽如箏感覺到一分分寒涼下來,這些天來,她已經說盡了不願去做的理由,甚至再也無力去爭論。因此她並未像以前那樣義憤填膺,隻是默默地側過臉,低聲道:“你們有自己的理由,我也有自己的想法。請不要再強迫我去做不情願的事情。”

邵颺一動不動地望著她的麵容,淒涼地笑了笑,道:“你是為了唐雁初,對不對?你怕自己在他心目中變成一個騙子,一個盜賊。所以你情願逃回廬州,我之前還以為你跟他吵架了……沒想到你走的原因是這樣的……如箏,你口口聲聲不肯承認自己對他有意,可你做的這些事情,卻分明告訴我,你心裏全是他!可你有沒有想過,即便他不是連海潮的兒子,你真要跟這樣一個人走嗎?你十年來的江湖生涯,就這樣拋到一邊,然後去那荒山野嶺過一輩子?”

嶽如箏的眼裏漸漸彌漫著水霧,她仰起臉深深呼吸了幾下,忍著淚水,道:“隻要你們還不放棄那個念頭,我就不會再找他。”

“你能忍住?”邵颺冷冷道,“你的性格我最清楚,一旦師伯鬆口,你必定又要想辦法去見唐雁初!不過我提醒你一句,哪怕師伯放棄了那個計劃,師傅也絕對不會允許你和七星島的人走。除非……。”他頓了頓,一字一句道,“你自行退出師門,再不認我們。”

嶽如箏如披冰雪,她的手心冒著冷汗,身子不住地顫抖。一早就陰沉的天幕中烏雲層層,不一會兒,便飄飄揚揚灑下雨點,落在她腳邊的石板路上,不斷起落破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