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間小路上,應龍駕著一輛馬車朝廬州方向慢慢行進,車的兩側有畢方帶著數名部屬隨從。雖然他們都對於是誰在沿途刻下標誌讓他們循跡而來有些猜測,但見連珺初不願提及此事,便也不敢過問。
車內,嶽如箏側躺於座位上,但畢竟空間狹小,她隻能蜷縮起身子。道路頗不平坦,車廂也在不停地搖晃,她閉著雙眼隻覺頭暈,睜開眼睛又正望到坐在對麵的連珺初。他心有所思地望著窗外,外麵的天色漸漸暗了下來,不知不覺中,又是一個夜晚即將到來。
嶽如箏的關節處被硌得生疼,她撐著硬邦邦的位子側轉了身,過了一會兒,聽到身後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她忍不住回頭一望,卻見連珺初正費力地彎著腰,抬起腳夾著外袍往下扯。
嶽如箏心生訝然,下意識地想要撐著坐起。他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道:“不用過來。”
“你幹什麼脫掉衣服?”嶽如箏訥訥問了一句,又躺回座位,臉朝著他。
連珺初沒有回應,低頭咬住袖子,掙了幾下,總算是將長袍脫了下來。也正是因此,嶽如箏第一次看到了他那連在上臂末端的鐵器,此時夜幕初降,馬車內光線晦暗,她隻能隱隱約約地看到那兩截青銅色的東西硬生生地“長”在他的臂上,雙肩之上還有無數利刺張牙舞爪。
嶽如箏此前一直不知他的衣袖中裝了什麼,竟能夠彈出雙劍,甚至還能射出暗器。此時見到他這個怪異的樣子,又想到之前連珺秋說的那番話,不由悲從中來。她奮力支起身子,搖搖晃晃地就想要站起來。
連珺初正用腳扯著那件長袍,見她站了起來,急道:“你又想幹什麼?”
嶽如箏扶著車壁挪到他跟前,蒼白著臉,直愣愣地盯著他的雙臂。連珺初往後坐了一點,似是有所回避地道:“不要看了。”
嶽如箏就像沒有聽見一樣,目光還是落在他身上。
“快回去!”他有點焦躁起來,用腳拉了拉身邊的長袍,“這個,可以鋪在位子上。”
嶽如箏抿著唇低頭看著,忽然道:“你的膝蓋都破了,幹什麼還要費這勁?”
他怔了怔,別過臉道:“不用腳,還能怎麼樣?”
“我不是說這個……。”嶽如箏也不知該如何表達清楚,此時體內的那陣陰冷真氣又一次猛竄,她隻覺手足冰涼,臉上卻滾燙如火,一時支撐不住,身形搖搖欲墜。連珺初見她眉頭緊蹙,急忙道:“坐下來。”
嶽如箏懨懨地坐在角落裏,馬車途經山野彎道,稍稍有所顛簸,她就覺得自己好像掉入了漩渦一般,暈眩之感突如其來,她緊緊趴在車壁上,難受得連話都說不出。這時卻覺得後腰處有什麼在碰觸著,她垂下眼睛往後瞥了一下,見連珺初側坐著,用右足拉著那件玄青長袍放在了她的手側。
嶽如箏其實並不是怕冷,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伸手拉過了他的衣服,披在了身上。
車輪滾滾,車內一片寂靜。夜色愈加濃重,天際幾粒寒星,閃閃爍爍,遙遙相應。外麵傳來一陣交談聲,隨後,應龍敲了敲車壁,道:“公子,我們準備了一些吃的,要不要給你拿來?”
連珺初看了看倚在一邊的嶽如箏,道:“拿進來吧。”
應龍這才探身送來一包點心,放在了他座位邊,又靜靜地回身出去。
連珺初思忖了一下,低聲道:“要吃嗎?”
“吃不下。”嶽如箏背朝著他,聲音有些發抖。
“又怎麼了?”他皺眉,有些沮喪的樣子。
嶽如箏心想,莫不是他覺得自己又是在賭氣?想到此,不由得硬撐起身子,轉過來,道:“我是難受,才吃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