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弟子,雖然麵上謙和謹慎,可是總有那麼一些讓人琢磨不透的地方在,除了英蓮之外,竟是誰也不放在心上的疏離感。士隱隻當他是那場綁架的後遺症,心結沒有解開,他如何敢將唯一的寶貝女兒許給他呢?即便自己看中他的資質,看好他的前程,在英蓮的事兒上,士隱真是半點兒也不敢輕忽,就怕自己一時地抉擇,坑了女兒一輩子,那樣的話,隻怕百年之後到了地下,他也放心不下。

隻是這些話語卻是不能對著妻子說的,還有吳元澤的身世,也是頗多的蹊蹺,瞧著他的管事兒和奶母,雖然是下人,可是氣度不凡,就是吳元澤自己,盡管是遭逢巨變,可性子也比同齡人早熟了太多,這一切的不尋常,讓士隱更是拿不定了主意。

封氏的性子太過綿軟,自家老爺做的決定,她是從不辯駁的,這一次,瞧著這些時日下來,老爺還是沒有決斷,隱隱地有些著急。可也沒有催促士隱的意思,隻是自己私下垂頭歎氣一番,也就罷了。

吳元澤覺得自己的日子過的這樣正好兒,雖然是小門小戶的,可是吃喝不愁,自在的很。

卻不想,天有不測風雲,即便是皇帝,也掌握不了這人心,更何況是小小的吳元澤呢。

就在新帝在京中理順各種煩亂的朝政之際,吳元澤遇到了自己人生中的另一個坎坷。

這晚,卻不知是怎麼的,這雨淒淒瀝瀝地下個不停,霧蒙蒙的,讓人心下也有幾分煩悶。

巷子裏,卻是時不時地傳來犬吠聲,吳管家覺得很是不尋常,帶著自家的大狗,帶著幾個麵生彪悍的家丁們,在府裏四處巡邏,吳元澤也是因著下雨,心情不大好,這會兒還沒歇下,聽著這雨聲,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亂想些什麼,總之是不大高興就是了。

奶母瞧著他的神色,到嘴邊的話也就咽下去了。哥兒現在的脾氣可不是之前了,弄不好,自己也討不了好去。

吳氏一腔地心思全都在吳元澤這兒,對著他的疏離自然是有著幾分傷心的。可是,比起這些,她更心痛的是哥兒遭受了大難,變了性子。雖然如今懂事上進的很,可是吳氏卻是更加傷感了,相較而言,她還是喜歡那個小霸王一樣的孩子。

聽著犬吠聲,她也有些詫異,可並不大在意,這府裏,還怕什麼呢。等著吳管家帶著眾人來到後門上,瞧著死的硬梆梆的那兩隻看門狗時,臉色很是不好看,這到底是誰,想要做什麼呢?

眾人先是麵麵相覷,然後就是不時地瞧上一眼管家,想知道他是怎麼決斷的。吳管家皺著眉頭,半晌兒之後,才讓人將那兩隻狗拖下去埋了,又在各處加強了戒備,這才回去了。

也不知道這是無意中還是就是來試探吳家的,府裏隻有這樣一位小主子,連個商量的人也沒有,當然了,得了四爺囑咐的吳管家也不需要和人商量……

第二日,吳管家去了一趟蘇州府衙,然後,又去了一趟甄士隱府上。自己主子的這位先生,倒也是個妙人,能托付一二。

不管是為著甚麼,吳管家拜托的鄭重,那甄士隱自然就沒有不應的道理,再者,事關唯一的弟子,再如何地謹慎,都不為過。

聽著甄士隱答應了下來,吳管家連連地道謝,士隱並不喜理會這些瑣事,勉強地應付了兩句之後,便好生地打發了他出去。

“先生?”

聽著要留自己在甄家住上幾日,吳元澤很是詫異,目帶疑惑,出聲詢問道。

“我最近有出門的打算,府裏沒個主事兒的,你師娘就算是內院的事兒可以處置,可是外麵的事兒,我有些放心不下,能否托付給你?”

“先生放心便是了,我一定將事兒都料理的妥妥當當的,不讓先生操心。”

聽著先生對自己委以重任,吳元澤很是高興,鄭重地點頭,又拍拍胸脯,以示決心。瞧著他小大人兒一般的模樣,甄士隱忍著笑意,鄭重點頭。

等出了士隱的書房,吳元澤撇撇嘴,對自己的裝嫩行為非常地不恥。就這樣的,他打發人去家裏說一聲兒,又讓長隨們將自己日常要用的東西送過來。

大家聽了,自然是忙不迭地就應下了,自家哥兒挑剔的性子,大家都是清楚的,若是住的不舒服了,隻怕吳嬤嬤就饒不過大家,就更別說是管家了。

再想著府裏那些隱隱戳戳的傳言,大家頗為讚同哥兒在這邊府裏住上一陣子。這些事兒,料理清楚了,讓大家踏實下來,可不比什麼都強。

第二日,士隱便輕裝簡行,帶著一個書童去訪友了,說是三五日方回,這是常有的事兒,封氏也不在意,隻是英蓮有些不舍。因著她的變故,士隱對著女兒比以往更寵,雖說不上是有求必應,可也差不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