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死局?(1 / 3)

從外表看上去,陳道之的馬車極其普通,甚至還有些老舊,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講,它都實在不該成為一位當朝重臣的馬車。

這是劉忠鑫看到馬車時的第一印象。

直到身處其中,他才明白別有洞天的意思。

馬車的內飾古樸典雅,處處透著精致二字,矮幾軟榻棋盤古琴,巧妙的擺放在車廂裏,讓人感覺不到擁擠,廂底隔層內放有冰塊,絲絲涼氣混合著淡淡的檀香彌漫在車廂內,清幽淡雅沁人心脾,完美的除去了野外的悶熱和異味。

更難得車廂夾層全部安置了鋼網刀槍不入,就連車窗內層也設有銀色的細網,既可當長箭飛刀,又不影響透氣,可謂有備無患。

陳道之靠在軟榻上,身側矮幾上的茶杯口繚繞著稀薄的熱氣,茶水半滴也沒有灑濺出來。

劉忠鑫看著陳道之,靜靜的等待著陳道之的答案。

在他看來,就算要去拜山,也不至於這麼著急。

看了看紫砂茶杯口已經消散到若有若無的熱氣,陳道之執起茶杯輕抿了一口茶,盯著另一側的棋盤問道:“茶要什麼時候喝,味道最為醇香?”

劉忠鑫沒有料到陳道之會問這個毫不沾邊的問題,稍稍頓了頓,不太確定的答道:“老師,弟子愚昧,猜測大概要在剛泡好的時候喝,最為合適。”

陳道之又抿了一下口茶,頗有些好笑的說道:“你從不喝茶,也知道茶不可久泡,否則香氣消散口感澀滯,便可惜了這茶葉,也白費了這泡茶的工夫,這喝茶的道理你既然明白,做事還會糊塗不成?”

“呃……”

劉忠鑫心中一動,當下就明白了陳道之暗指的意思,卻還是故意思量了一番,才恍然大悟似的,一臉崇拜的看著陳道之說道:“老師是要趁熱打鐵,在張千夫盛怒未消之際,再給他添上一把火,如此一來,就不怕他不出手對付霍蒙那小子了,隻不過……”

話鋒一轉,劉忠鑫突然收斂了喜色,不無擔憂的解釋道:“隻不過,弟子心中一直都有個顧慮,那霍蒙畢竟是曹侯欽點的將軍,又有王命加身,縱使張千夫再怎麼霸道也不一定會對他下殺手,如果隻是讓其受點皮肉之苦,那豈不是枉費了老師的一片苦心。”

劉忠鑫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觀察著陳道之的一舉一動,一來他的確是有這個擔憂,二來他還是想要探聽出陳道之要如何給張千夫下這記猛藥。

張千夫何等人也?豈會輕易受人激將?

“忠鑫,你駐守南平關五年,見過張千夫幾次?”

陳道之依舊沒理會劉忠鑫的揣測,兀自執起一枚白棋放在了棋盤中央,悠悠然開口,仿佛閑話家常一般。

劉忠鑫瞄了一眼棋盤,看出這還是陳道之剛來南平關當晚自己對弈的棋局,他記得昨天是黑子占了上風,將白子一步步引入自己布下的死局。

現在看來,黑子的局已經露出了破綻,經過剛才那一子,白子又被盤活了。

劉忠鑫知道陳道之從來不做沒用的事情,答起話來也十分謹慎,“弟子戍邊五年,共見過他三次,第一次是在弟子的接風宴上,當時,南平關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在,開席後,有一人率先敬了弟子一杯酒,說了句‘南平關以後就仰仗將軍了。’人便離開了,弟子以為此人太過傲慢無禮,頗為不悅,後來才知道他就是張千夫。”

見陳道之專注於棋盤,劉忠鑫自知說的沒什麼問題,便繼續說道:“第二次是在一個月後,二先生押著奴隸商隊進南平關,他在逍遙樓擺酒宴請弟子,目的是引薦二先生和陳楠與我認識,席間,他侃侃而談,上至軍國大事,下至市井流言,曹趙兩國之事他皆了然於胸無所不知,讓弟子大為吃驚,直覺得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強盜頭子。”

“嗯,你這句說的好。”

陳道之言畢,將兩指夾著的黑子放在了白子的身旁,劉忠鑫探頭看了看,一時間沒有明白這一枚棋子的用意,皺著眉頭繼續說道:“自從第二次見麵後,他就沒有在南平關露過麵,至少沒在明處露麵,弟子也就無從得見,直到去年年底,弟子突然收到了一封請柬,是他邀請弟子參加自己兒子的抓周宴。”

“哦,他今年應該已經四十有一了,竟然剛剛才有兒子。”

劉忠鑫見陳道之聞聽此言,側頭看向了自己,好像頗有興趣,便趕緊講解道:“老師,據弟子了解,張千夫不好女色,狼牙寨裏也隻有一位夫人,還是五年前才娶上山的,他晚年得子大擺筵席,將曹趙兩國邊境的人物都邀請了去,弟子上得山寨才知道,就連曹都和趙都也來了不少人物。弟子還記得,當晚他兒子爬過文房四寶金銀珠寶,直奔那杆九環嘯狼槍,並且一把抓住槍上的紫金環就不撒手,奶媽把他抱走時,還望著那杆槍哇哇大哭,張千夫大喜之餘罕見的喝醉了……”

“喝醉?嗬嗬……”

陳道之輕輕一笑,突然打斷了劉忠鑫繪聲繪色的講述,左手執一枚白子,右手撚須輕笑,瞥了一眼不明所以的劉忠鑫,笑著問道:“在你看來,張千夫是個什麼樣的人?”

劉忠鑫稍一思索,迎著陳道之的目光答道:“足智多謀,野心勃勃之輩。”

陳道之聽完劉忠鑫的判斷後,將目光又投向了棋盤,臉上的笑意也漸漸收斂,他專注的盯著棋盤,似乎是在思考手中白子應該落在什麼地方,同時用一種輕描淡寫口吻的說道:“張千夫有個千杯不醉的綽號,得自他曾經和朋友定下的賭約,他喝一壇酒,朋友就殺一個人,兩人賭了十天十夜被中途打斷,在他們待過的地方,有一百個酒壇和一百具屍體。”

“一百具,屍體。”

劉忠鑫兀自重複了這幾個字,眼中滿是驚駭之色,他雖然知道張千夫狠辣霸道,卻從未聽說過這等以殺人取樂的變態行徑,正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他能與如此嗜殺成狂的人做朋友,視人命如草芥,殘殺販賣奴隸也就不足為奇了。